廊下還淅淅瀝瀝下著綿綿細雨,鄭菀站了會,果真回了暖閣。
閣內找了一圈,最后納悶地發現,自己昨日脫下的兜兒、小衣以及內衫全不見了。
倒是天羽流光還好好地掛在落地屏風上。
……總不見得叫崔望拿了吧?
這念頭才冒出來,便叫鄭菀給否壓下去了。從昨日清晨到現在,他便一直不甚合作,多親她幾下都跟要了命似的,硬邦邦木頭一塊,如何愿意再沾她的衣裳?
想來想去還是阿萬拿走的幾率比較大,一個木傀儡——
她倒不甚在意。
這屋子緊鄰城主府,元氣濃度自不必說,比鄭菀在紫岫峰的洞府還強上一倍。
來前已經與阿娘阿娘打過招呼,又有主人發話,鄭菀便心安理得地在暖閣內練功。
長榻上的織錦鄭菀委實不想碰,團一團,施了個除塵訣便掃到一邊,自己盤膝在踏上修煉,一遍又一遍地以《莫虛經》梳理著方才修來的元氣。
這《莫虛經》第二層功法也是奇怪,以欲止欲,聽起來不大靠譜,不過這修煉速度卻完全對得起仙階功法的地位——
地階功法,普通資質修士來,不說通竅,只說填竅,需沒日沒夜修上兩月才填得一竅,而她一日夜所得,已經抵了人家兩月。
剩下的時間,用來梳理元力,鍛煉魂識修煉攻法,畫畫符、養養心,倒是再好不過。
這一梳理,便是半日。
鄭菀睜開眼時,被阿萬懟到跟前的木頭臉給嚇了一跳。
“阿萬!”她惱道,“你沖我那么近作甚!”
阿萬拍拍胸口:
“鄭真人,你嚇到阿萬了!”
“……”
行,跟一個木傀儡計較禮儀,是她的不對。
“那阿萬可有事?”
鄭菀的肚腹適時地叫了一聲。
阿萬“啪啪啪”拍手,道:
“阿萬就知道,鄭真人餓了!”
“真君之前囑咐阿萬做些吃食備著。”
阿萬朝另一邊指指,鄭菀這才發覺,剛才還亂糟糟的暖閣已經被打理干凈,被她隨便亂團在一塊的織錦全部收了起來。
一片狼藉的長案已經清理好,上面擺了幾碟菜品,不知名目的綠色長豆子、幾片肉,還有一碟羹,一碗飯——
飯上還冒著熱氣,一粒一粒米跟潔白的小珍珠似的。
“這都是阿萬做的?”
鄭菀簡直是刮目相看。
阿萬點點頭,“嗷嗚”了一聲:“阿萬做的!”
“……哇。”
鄭菀好奇地看著它的木頭手,竟是這般靈活,“真君說,讓阿萬暫時跟著你。”
“真的?”
阿萬奇怪地看著她,點頭:
“真君從不說假話。”
“那平時阿萬和崔,啊不,真君在一塊,也都是阿萬做飯嗎?”
阿萬又奇怪地看著她:
“真君不吃飯。”
“……哦,忘了。”
玉成境就能正式辟谷了。
鄭菀走到長案前,拿起筷著優雅地吃了一口飯。
一股說不出來的清香一下子鉆進了鼻子,一粒粒糯糯的米便像是兒時記憶里的珍珠糖,可又沒有糖那般粘膩——
“好吃,”還有股暖洋洋的元力在腹部轉了一圈,“阿元,這是什么米?”
“元米啊。”
阿萬眨了眨眼睛。
鄭菀決定,等回去的時候去街市一趟,買些元米給阿耶阿娘備著,這元力很綿軟,若是食補,凡人不至受不住。
阿萬的手藝相當不錯,鄭菀將湯飯菜全給包圓了,以至于在那一刻,甚至感激起崔望——她要將阿萬帶回玉清門。
“那阿萬除了會做這些,還會做什么?”
鄭菀決定多挖掘點阿萬的長處。
阿萬眨了眨它死板的眼睛,“啊嗚”了一聲:
“阿萬還會罰站。”
“……罰站?”
鄭菀不懂了。
阿萬卻開心地拍起手來:“對,罰站,阿萬站得可好了。”
它的木頭身子猛地蹦起來,往墻那邊一杵,面朝著墻,身體站得筆直,過了會才轉過頭:“阿萬站得好不好?”
鄭菀也跟著眨了眨眼睛,匪夷所思道:
“所以……你家真君平時就讓你罰站?”
阿萬點點頭,又搖搖頭。
“阿萬不叫阿萬的時候,不罰站。不過一年前——”他撓了撓頭,“真君便總叫阿萬罰站。”
……不懂了。
修為高的人,大約有些怪癖罷。
鄭菀決定不深究了。
她在涇七街一號呆了兩天。
第三日大雨初歇,便出了門。
只是阿萬扎眼,在附近晃悠倒是沒事兒,幸好能進儲物袋,鄭菀便將它收了,打算先去一趟集市。
她這兩天白天修煉莫虛經,梳理元力,晚上便練仉魂訣,魂識一滿便畫符,魂識消耗完,便繼續練仉魂訣——
許是夜晚,月華較白日更盛一些,此地元力又足,兩夜的功夫竟然叫她畫出了整整五十六張一階冰箭符,還都是上好品相。
與前幾日所得,冰箭符加起來統共九十九張。
她留了二十九張防身,決定將剩下的七十張一階冰箭符拿去賣,換些元石花花——崔望那廝,竟然將那許多元石送給阿萬去買蚯蚯頑,想來當真嘔血。
鄭菀熟門熟路地先去了七寶閣,那小二態度甚是可親,只道:
“真人,冰箭符市面上罕見,可您要賣給店鋪的話,市價至多出道一張三百元珠的價,不若您去攤市租個攤子,不愁來客。”
鄭菀:
“攤市?”
“攤市上我可以計價幾何?”
“一塊下階元石兩張,也就是五百元珠;若遇上出手闊綽的,一張一塊下階元石也有可能。畢竟,冰符著實罕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