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什么?”林雨桐往被窩里鉆,“我是不是工黨,我倆一個被窩睡的,他能不知道?他知道我不是,那肯定就會以為,我跟老師是在演戲呢。他緊張就有鬼了!”
許麗便笑:“跟你們這種聰明人打交道,說實話,我累的慌?!?
“別這么客氣,你要是笨人,這世上哪里還有聰明人?!绷钟晖┨上麓蚬罚秃斓牡溃骸袄蠋熕酃飧?,笨蛋可入不了她的眼。”
許麗擠過去跟她一起睡:“你就不擔心,萬一真就查出來對你不利的證據,到那時你該怎么辦?”
“我又不是工黨,怎么會有對我不利的證據?”林雨桐語氣篤定,“老師經驗豐富,任何假的證據在她面前都將無所遁形。所以,這看似危機,可對我來說,卻是一種轉機。我擔心什么?!?
許麗看著林雨桐的背影就愣神,想起長官說的話。她說:林雨桐要么就是真無辜,要么就是隱藏的極深極危險的一顆毒瘤。
“我希望你真是清白的?!痹S麗睡著前說了這么一句,“你是我為數不多的欣賞和佩服的人之一,我不希望你出事?!?
林雨桐睜開眼睛,對著黑夜里那燃燒著的炭盆,又緩緩的閉上眼睛。
四爺今晚值班,并沒有回去。辦公室加一張行軍床,早早的就躺在床上了。他在想桐桐在牢里的時候做的一個動作,她在床上的被窩里,下半身蓋著被子,她的手不停的在拈著被子的被角不停的搓。這像是個無意識的動作,好些人無聊的時候都愛扯被子,有的將縫被子的線揪的老長了,都是手閑的無處安放的一個小動作。她那樣搓,更像是對被子不滿意??伤臓攨s明白,她是在提醒他:指紋!
她檔案里的指紋和血型都被她自己動過手腳了。
那東西原本是為了脫身預備的,如今嘛,倒成了洗清嫌疑的一個突破口了。
這一晚上,他睡的很踏實。第二天一早,胡木蘭就來了,召集大家,到辦公室開會。
跟著胡木蘭一起來的,還有兩個人。一個中年男人,這個人四爺認識,他是之前去滬上執行任務時候跟他們一起行動的那位管家,具體叫什么名字卻不知道。后來回來之后,再沒有見過對方。沒想到,他跟在胡木蘭身后進來的。還有一個是徐媛,這個人就不用多說了。
四爺關注的是這個中年人,什么時候到的平津,以什么樣的身份來的,這些之前沒有一點消息。他跟對方對視一眼,然后跟不認識似得挪開視線,坐到自己的位置上。m.biqikμ.nět
胡木蘭這才道:“我給大家介紹一下,這位是咱們內部紀律檢查小組的鐘組長鐘懷生,這次的案子牽扯到我的學生。我呢,要回避一下。只有旁聽權,沒有決斷權。”說著,又指向徐媛,“這位不用介紹了吧?!比缓笳娌唤榻B了,只扭臉說徐媛:“把你懷里的資料都放下。”
徐媛一聲不吭的將東西放下,胡木蘭才道:“這是林雨桐的所有的資料,你們可以看一下?!?
這資料上要是有問題,早就查出來了。
幾個人輪流的看了一遍,都不像是找到問題的樣子。
東西傳到四爺手里,四爺看的很仔細,看到最后,才看見了體檢報告。他隨意的掃了一樣,然后一副就要合上資料的樣子,可緊跟著,他的動作慢下來,然后像是發現了什么一般又趕緊翻回去,盯著這個體檢報告上上下下的細看。
所有的人最關注的就是他了。他跟林雨桐非同尋常的親密關系,叫人不能不注意他。
他的動作馬上引起了胡木蘭的關注,急忙問:“怎么回事?金站長發現什么了?有什么疑問可以直說?!?
四爺將那張體檢報告單獨抽出來:“我能問一下,這個體檢報告是什么時候做的?”
胡木蘭拿過來,依舊沒看出問題:“是她還在特訓班的時候做的,怎么了?”
四爺點了點上面的血型:“血型不對!林站長的血型是o型,這上面顯示是ab型。是你們當時檢查錯了,還是這邊的醫院檢查錯了?!?
胡木蘭搖頭:“不可能,我們的軍醫是最好的。不可能犯這種低級錯誤?!?
四爺就攤手:“那最好還是再查一次,這邊的醫院查的結果是o型?!?
胡木蘭狐疑的問:“她是哪里不舒服嗎?怎么會想著去查血型?”
“不是特意去的。”四爺好似有些尷尬的樣子,“是怕有孕……那段時間她不是很舒服,有時候會感覺惡心,以為是有身孕了,去醫院查了一次。血型是人家順便查的,單子好像還在家里放著呢……最后檢查是沒懷孕,是腸胃有些炎癥……要不然,叫人去取一下?!?
胡木蘭就看徐媛,徐媛點頭,伸手從四爺要鑰匙。
那邊吳先齋就道:“楚秘書,你陪同吧?!?
這就是一種對四爺和林雨桐的維護了,怕這個不算太知道根底的徐媛動手腳。
周一本就道:“要不,再請兩家醫院的醫生來一趟,咱們現場檢驗。這血型總也變不了吧。”
是!血型變不了。金汝清給的理由又合乎邏輯,完全不是事先預備的樣子,那一定是哪個環節出錯了。
胡木蘭就看鐘懷生:“鐘組長,你說呢?”
“很合理。就這么辦!”鐘懷生說著,也提醒胡木蘭:“最好問問當時的軍醫,看看有沒有搞錯的可能性。”
胡木蘭點頭,起身就出去了。電訊室就在樓上,她去發電報很快就能問出結果。
結果徐媛取的單子是兩個月之前的,那時候胡木蘭還沒來呢。不存在為了應付她事先準備。
兩個留學回來的有名的西醫大夫過來抽血化驗的結果是一樣,就是o型血。
可最原始的檔案上,卻是ab型的。
徐媛就道:“什么意思?林站長被人給換了?!?
周一本噗嗤就笑:“中tong那邊一直堅持說我們現在這位林站長是假的?!?
胡木蘭這會子眉頭能夾死蚊子,沒錯,中tong的釘子發來的資料里,也確實有這個猜測。而且猜測有理有據,據說還有當時拍下來的照片,還曾派人去當時林雨桐藏身的庵堂附近調查過,得到的結論都是妖狐被人替換了。
但那是不是真的妖狐,她這個當老師的,還有冷子秋白雪梅這些戰友袍澤難道都能認錯嗎?
鐘懷生就道:“你們的資料有沒有可能被動了手腳?”
不可能!
等等!誰說不可能。
自己都能在中tong埋下釘子,那么中tong那邊呢,有沒有可能在自己這邊埋釘子呢。這體檢報告是不是被人動了手腳了。
胡木蘭的心一下子給提起來,叫徐媛:“再去牢里,提取林雨桐的指紋,快!順便叫許麗過來!”
林雨桐一看叫自己摁指紋,就知道,事情正往自己想要的方向走。
她非常配合的叫徐媛摁著摁了一串的指印,看著她跟許麗雙雙離開。
檔案上的指紋肯定不清晰,沒法對比。當時她的手指上是涂著膠水的。
果然,從警局找了對比指紋的專家,沒有對比出一致性,并且人家指出:“這個就是刻意偽造的……”
刻意偽造的?
當事人會去偽造這個嗎?不可能呀!
胡木蘭搖頭,林雨桐沒理由這么做。她的意識里一直是以為林雨桐有問題那也是在消失的那幾個月的時間里??蛇@檔案……當時林雨桐還沒正式出道呢。除非早前……在自己綁了她進特訓班之前,就有問題??蛇@怎么會呢?她要真有組織,又怎么會一個人去報私仇,而不是聽她的組織調派。
胡木蘭心里變的焦灼起來,要是中tong安插的釘子都已經能做到調換機密檔案的程度了,那還有什么秘密是他不知道的。這些檔案可是跟其他一些檔案放在一起的。比如說,自己安插到中tong出去的釘子!
那要是這人調換了檔案,那是不是早就已經知道自己安cha進去的釘子是誰。如果是這樣,那釘子再反發給自己的情報,能是真的嗎?他暴露了!他不自知,而自己也未曾察覺!
“該死!”胡木蘭咬牙切齒,扭臉問許麗:“當時那一批的體檢,是你跟著的。有沒有問題,你說!”
“沒有!”胡木蘭就道:“資料是您過目過的,也是您給歸檔的。李軍醫您還不了解嗎?什么時候出過差錯。”
對!很對呀!
她把那份假的體檢報告扔到許麗手里,“這怎么解釋?”
當著這么多人,丟臉丟到姥姥家了。
許麗就道:“這也是好事!至少咱們知道妖狐沒問題,有問題的是其他環節。亡羊補牢,為時未晚呀?!彼唤橐膺@個時候為林雨桐說兩句好話,“這辦法也著實是陰損。今兒幸好有金站長,他知道妖狐的私事比較多,這才看出了這個問題。要不然,誰會在意這個可有可無的東西。再這么查下去,面臨的肯定是別人準備好的陷阱,誤殺了妖狐,那才是損失呢。”
胡木蘭深吸一口氣,惱火可氣也沒地方撒去,她扭臉問鐘懷生,“鐘組長,您怎么看?”
鐘懷生就道:“如今徹查了,證明林站長白璧無瑕,這也是好事。既然這種資料都被動手腳了,那么您說的暗線提供的那個所謂的證據,那些消失的人不是被殺而是真的失蹤消失這樣的證詞,就不足以取信。林站長自然就無事了!”說著,就問在坐的諸位,“大家以為呢?”
其他人云里霧里,一時覺得查林雨桐是真的,一時又覺得這這師徒把戲演的也太tm的逼真了。
人關進去,攏共也沒一天一夜,這就沒事了。
然后林雨桐很自然的就被帶出來了,身上還帶著一絲狼狽,但神態卻安然。
胡木蘭看著她的頭發上還沾著一根稻草,就想伸手幫著給摘下來,但手一伸過去,林雨桐就避開了,朝她笑了笑:“老師,我清白了嗎?”
胡木蘭收回手,“你受委屈了。”
林雨桐又看那個中年人,見他坐在主位上朝她點頭,她就道:“您是負責人?現在能給我一個結論了嗎?一個叫人信得過的結論,來證明在今日之前,所有的懷疑都是無中生有,我是經得起檢驗的,非工黨人士?!?
鐘懷生起身跟林雨桐握手:“讓壯士蒙冤,是我們的不對?!?
“當然是你們的不對!”林雨桐就道:“今兒查出來,我不是工黨,所以我出來了。若我是工黨呢,我還出的來嗎?我這人愛說公道話,也因為為工黨說話,我的身上就貼著工黨的標簽。但是今兒我還是要說,在國工合作期間,我們不能干背后捅刀子的事。不管是國還是工,能上戰場殺敵的,就是英雄。就該被善待!這話我放在這里,哪怕日后依舊有人拿這事攻訐我,但是公道話我還是得說?!闭f著,她就看鐘懷生,“這話您也可以回去帶給老板。冤獄可坐,公道話還得說!”
鐘懷生一愣,便又哈哈笑:“好!這話我會如實轉告?!?
同情工黨到底不是工黨,這個話是可以說的。sun夫人也常有同情工黨的論,黨內有很多這樣的人士,但不能將這一類人都歸為工黨,這是另外一種滑稽。
鐘懷生伸出手跟林雨桐握一下,微微用力,朝林雨桐點頭。眼神意味深長。
林雨桐知道,他想說的是,事情他會辦好,當日的救命之恩,不敢忘。
那今日就到這里的,咱們明兒再換個人來查。
回了下榻的地方,鐘懷生就問胡木蘭:“接下來查誰,您給個目標?!?
徐媛就道:“當然是金汝清了?!?
許麗在她后面跟看傻子似的看了她一眼,查金汝清什么?沒聽見怎么說的嗎?兩人是去查林雨桐是否有孕的。這說明什么,說明兩人的男女關系是坐實了。人家不是兩個工黨結合的假夫妻,是真的!真的有男女關系的!一個工黨一個國黨結合嗎?工黨的組織也不批呀。
胡木蘭就道:“許麗,你和徐媛再去醫院,就是給林雨桐檢查的那個醫院,查一查,是不是他們當時去查過是否有孕的事。”
如果是,在金汝清身上,就不用花費那個精力和時間了。
打發了這兩人,胡木蘭才叫鐘懷生去休息:“等結果吧,結果出來咱們再商量?!?
結果當然是不出意外了。醫生的印象很深刻:“那位太太就是腸胃炎,如今好些年輕夫妻都是這樣,急著要孩子,這要是沒懷上,心里著急,稍微有點不舒服,就往懷孕上想。”
那就對上了!
林雨桐是真沒問題。
“那你說zhong統怎么這么無聊,只為了整垮一個林雨桐,就這么大動干戈,值當嗎?”從醫院出來后,徐媛這么問。
許麗詫異的看徐媛:“徐小姐,你真的很有意思。你是見過林雨桐的手段的,她都立下過什么樣的戰功,你也是清楚的,怎么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她的幾次戰功,幾乎將中tong的氣焰徹底給壓下去了,這還不足以招人恨嗎?”
“那你說……”徐媛低聲問道:“那你說……有沒有可能她原本就有問題,這所有的東西,都是她提早安排下的引線,只等著她面臨如今的困境的時候才拿出來,叫咱們替她清洗所謂的冤枉?!?
許麗徹底的冷了臉:“你是懷疑胡長官的能力?”
她所謂的早前,是說還在特訓班的時候,是說在特訓班之前。這一部分是胡長官親自審的,每一個環節都力保不出錯。這些年,為軍tong輸送了多少人才,這種毫無根據的懷疑,就是一種冒犯。
徐媛沒想到,許麗的反應這么大,她急忙道:“我瞎說的,你千萬別往心里去。”
許麗指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再不語,指率先上了車,一路都沒搭理對方。
這個結果毫無懸念,胡木蘭笑了一下,“我這老師失敗啊,跟學生是越走越離心了。”
“這怎么能怪您呢?”徐媛過去給倒了一杯水:“您是她的老師,她的本事都是您教的。叫我說,她還是太桀驁了。您聽聽今兒她說的話,還是在為工黨說話。難怪人家不懷疑別人只懷疑她,這里面大部分的錯在她身上。怎么能怪老師呢?沒有您的栽培,哪里有她的今天。這做人不能忘本,您說是吧?!?
許麗朝后退了兩步,實在不想跟這種自以為是的蠢貨挨得太近,她怕傳染。長官跟她這幾位愛徒之間的關系,非常奇妙。要說有感情嗎?感情很深厚。長官將她們每一個都珍視非常,因為她們每一個,都凝聚著長官的心血。她們每一個都很有個性,但這種個性恰恰是長官看中她們的原因。人有獨立的思想,才是人。長官總說,她不要殺人的工具。這四個徒弟是她最杰出的作品了!而這其中,以林雨桐最為突出,長官最喜歡的便是她的綽號妖狐!
果然,胡木蘭聽了徐媛的話,眼里就閃過一絲厭惡,扭臉端了茶:“你一說話……我就覺得,不虧是徐家人。你說話真的很徐家人。”
徐家人什么樣?
見風使舵,逢迎拍馬,特征非常明顯。
徐媛面色一僵,哪里聽不出里面的輕視,但她還只是笑了笑,不曾反駁,再不語。.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