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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平歲月(21)
林雨桐以為見了小徐氏,又要鬧騰什么。卻不想白氏這次是真挺老實的,再不出屋子。金雙每次都把飯給送進去,都注意著白氏呢。回來只說,在屋子做活呢。瞧著有給二少爺?shù)囊律眩薪o孩子的衣裳,吃的也好,每餐拿去的都吃完了。
聽著也沒毛病,林雨桐暫時不去管了,只阿彌陀佛保佑著,千萬別再整事了。
問了金雙,回頭也問琨哥兒:“怎么著了?就這么僵著?”
琨哥兒沉默了半晌,到底是沒瞞著,“……她去意已決……甚至不惜折了肚子里的孩子,是我跟她說,生下孩子,我會放她走……您放心,直到生下孩子,她都會消停的。”
林雨桐愕然,“你說什么?她要走?”真要走,何苦跟著走這一遭?這一路上不受罪?
她一個孤女,又不是姚氏那樣的,再不濟,人家爹娘兄嫂都在,便是回了娘家,再如何少不了一碗消停飯吃。她離了這個夫家,能去哪里?
若是真就是過的是苦日子,那便還罷了,咱橫不能叫人跟著吃苦受罪。但如今這日子吧,比不上侯府的日子,那么多下人伺候著,但好歹也沒叫她這個少奶奶累著吧。這里的天氣再冷,那也沒冷著她。想念京城的繁華……可這所有的繁華都得是你有銀子,沒有銀錢誰認你?就這樣一個要什么沒什么的人,回去能干嘛?
林雨桐這么問琨哥兒,琨哥兒苦笑搖頭:“捆綁不成夫妻,人家要走,我橫不能攔著。娘,就這么著吧,順了她的心意,安穩(wěn)的生了孩子,送了她走,就只當時我們緣分盡了。”
大丈夫何患無妻!
林雨桐還能說什么?走一步看一步吧。
之前還說孫氏給琳姐兒說親,急的是恨不能把銀州排的上號的都數(shù)一遍,現(xiàn)在,對林雨桐來說也是如此,眼前擺在面前的,就是好幾個親事,且是不能耽擱的。
琨哥兒這邊,將來怎么辦?前頭原配留了個孩子下來,后頭再娶媳婦這就得慎重慎重再慎重。到哪找個各方面都匹配的?
愁!
金逸呢?這孩子是真好。如今也收拾利索了,吃了幾個月的飽飯好煩,身高又拔高了。每天跟在四爺身后,四爺隨時的點撥著,這孩子就很有些樣子了。站在那里,真不是林雨桐偏心,不說長相英俊吧,但也五官端正器宇軒昂。原本這孩子也是在別處的私塾外面聽過課,認識些字,知道一些道理的。又本是獵戶人家出身,武藝也是粗通。如今只一點撥,雖說學(xué)什么都稍顯有些晚,但以現(xiàn)在這個樣子,真的,有些小官小吏家的孩子,都未必比的上。給這孩子說親,那就屬于,說低了怕委屈了孩子。說高了,人家又挑揀出身。
還是愁!
再說金雙,這姑娘挺利索的,家里也多有依仗。可真是為了她想,才不敢耽擱孩子一輩子。雖說不急著逼著催著叫孩子結(jié)親吧,但這心里得有這么一碼事。
更是愁。
還有金傘,跟金雙不差多少,親事也得相看了。她沒有金雙周全,還有些潑辣。別的上面不開竅,便是做菜也比不上金傘。但有一點,那便是點心和面食做的好。有這個一技之長,要是不挑揀別的,只相看個性子靈性,本性卻良善的孩子,也能安安穩(wěn)穩(wěn)的過一輩子。
這是唯一一個親事不怎么發(fā)愁的。
整個過年,過的人心累身累。
前來拜年的當?shù)剜l(xiāng)紳和即將卸任的官員連同家眷,都是要應(yīng)酬的。
好容易應(yīng)酬完了,又是正月十五。正月十五了,又是好大的一場雪,象征性的放了鞭炮掛了燈,一家子吃了元宵湯圓,就都散了。
這算是把年給過完了。
過完了年,因著依舊是冰天雪地,所有的生產(chǎn)事宜,都靠后歇著。
現(xiàn)在金家只一件事,那便是學(xué)館要開學(xué)了。
這個消息,早在過年期間,就都已經(jīng)宣揚出去了。別管怎么說,金家的招牌打出去,是挺吸引人的。金家現(xiàn)在還坐鎮(zhèn)著一位帝師呢。
北地科舉向來不如南地,本地的縣學(xué)州學(xué)三年也出不了一兩個人才。出不了政績呀!
如今金家學(xué)館的消息一出去,一過十五,一串串的讀書人都來打問了,多大的雪都阻礙不了求學(xué)的腳步。
學(xué)館設(shè)在剛進莊子的西邊。不用從游廊走,穿過游廊到半山腰的,那是金家人住的地方。因著女眷進進出出的,因此,很不方便。
倒是剛進門往西邊走。先是零零散散的幾個客院,偶爾會來招待個賓客。其他時候都是鎖著的。從這些客院穿過去,應(yīng)該是保留里原來山里就有的一些松柏林木,里面修了小路或是石階,沿著這石路一路朝里,就是一座大院子。院門上面只書寫了書館兩個字,順著院門進去,里面是一排排高高低低的屋子。院子里保留著原本的大樹,想象的出,這若是夏天來了,這里是何等的清涼。
進了屋里,卻發(fā)現(xiàn)這里很有些意思。里面有炕,炕的兩邊是空空的書架。炕上還擺著好幾張炕桌。外間是廳堂,長條的桌子陪著方凳,中間鉗著個火爐,爐子里燒著炭,坐在凳子上,腳踩在腳踏上,暖烘烘的,爐子上能少熱水,爐子邊能烤干糧……不說別的,只這里的學(xué)習(xí)環(huán)境就叫人留戀。筆趣庫
來的多是中等人家或是貧寒人家出身的少年,像是一些稍微好些的人家,這些人想的又復(fù)雜的多。比如說,孩子一去學(xué),這以后便是金家的門生。現(xiàn)在瞧著上面是挺照顧金家的,但這罪臣就是罪臣。以后誰知道會有什么變故,與其如此,那倒是不如先看看情況。又怕不送孩子去,又怕金家怪罪。人家就選了族里那些貧寒的且上進的孩子送過去,只說族里給出束脩。
就這么多,一過正月十五,當真就熱鬧了起來。
好些都是來看情況的,比如,這收多少束脩,怎么一個章程。
卻發(fā)現(xiàn),這邊的章程就是——隨意。
只要想學(xué),那就有教無類,只要不是大奸大惡,殺人放火了,你想來,我就教。
至于學(xué)費,你看著辦。量力而行即可!
這規(guī)矩一出,好些人打心眼里就打了退堂鼓。貧寒人家讀書,誰不是為了將來有了功名,好改變命運改變家族命運的,這里卻半點考核都沒有,來了就收。魚龍混雜的,叫我在這里讀書……成嗎?
這幾日,不光鎮(zhèn)上熱鬧,便是州府和州府各縣都一樣是沸沸揚揚。
茶館酒肆里,說的最多的就是這個。
今兒茶館里來了一小哥兒,十六七歲的模樣,穿著青布棉袍,籠著手進來。小二哥熱情的招呼:“六哥,您來了?”然后將人引到老地方。
這被稱為六哥的少年,從懷里摸出一把錢來,說了一句‘老規(guī)矩’,就摸著瓜子閑閑的磕了起來。小二哥應(yīng)和了一聲,轉(zhuǎn)眼給上了一壺茶,兩碟子糕點來,就悄悄的退下去了。
這少年一邊吃著喝著,一邊聽著茶館里的議論聲。
“這金家收學(xué)生,真出事了,還不得連累?”
“那也得能當上官,當上大官才說被連累不連累的話。現(xiàn)在咱們這考一個秀才都難,考上舉人還不定是哪輩子的事來……你說只要考上舉人,不往京城里去,在咱們銀州,算不算這個……”他說著,就豎起了大拇指。
聽著的人倒是點頭:“可不是……連秀才舉人都不是,還怕連累。只要跟著人家學(xué),先取個功名且再說其他吧……”
說的人轟然而笑。
緊跟著就又說起了金家有教無類的事。顧慮這個的,比顧慮被牽連的人還多。被牽連的,哪怕是被牽連了,但也不怕。金家的名聲……那是忠臣。別管朝廷怎么給定義,百姓心里,這忠孝節(jié)義的標桿就立在那里,堅定的維護皇權(quán),那你就是大大的忠臣。被忠臣連累,那是榮耀,那是祖祖輩輩都值得炫耀的事。可這跟下九流的人一個學(xué)堂做同窗,這也未免太自甘下賤了。
還有那消息靈通的,就壓低了聲音道:“還不知道吧……那城南的李奴兒,據(jù)說是也去了……也不知道金家是收還是不收……”
這被叫六哥的少年微微挑眉,這個李奴兒他是知道的,在城里可以說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這小子生的跟別人不一樣,跟關(guān)外的韃子長了一個模樣。深眼窩高鼻梁……據(jù)說他爹是北邊販賣香料的韃子商人,當年到銀州的時候包了李奴兒的娘一個月,然后人家走了。這身為女ji的女人卻懷上了孩子……這些女人早被灌了藥了,懷孩子并不容易,女人偷摸著,沒叫老|鴇|子知道,等發(fā)現(xiàn)的時候都七八個月了,一碗藥下去,這李奴兒還真就活著……難女ji反倒是死了。這本想打胎,卻害的差點一尸兩命,再說這孩子這般的命硬,老|鴇|子反倒是不敢再怎么著這孩子。只交給一個這城里靠拉夜香過火的一對老夫妻。老夫妻老帶著他,因此,滿城的人都知道這個孩子。不過四五年,這老夫妻也去了。這小子就成了乞兒,一個乞兒。從人人可欺到人人畏懼……怎么沒凍死餓死,還想著求學(xué)的……沒人知道。但其中的艱難不用去細想,也大致能明白。
他將點心吃完,喝了兩壺茶,抬腳就往出走。
出了這邊,繞到店鋪后頭的巷子,然后摸鑰匙,開了家里的門,這是個齊整利落的小院,他直接去了正屋,把收拾好的包裹背在身上,把個個的房門都鎖好了,然后出了巷子雇了雪橇,這就往文定山去。
整個銀州,到處都有這樣的場景,有些不去,有些卻堅決的去了。
但說實話,金家剛開始也沒打算收多少人,首先,自家的孩子就不少。
林雨桐這邊呢,已經(jīng)準備好了四色的禮,便是自家的大伯子,這規(guī)矩也不能壞。拜先生就是拜先生,一碼事是一碼事。
自家這邊得去好幾個,金麒、金霸、金石、金世遺,都得去。金麒和金世遺是奔著科舉去的,金霸是想從武,但這不通文墨的武將,那最多就是先鋒,做不了大帥。因此,不管他想學(xué)不想學(xué),都得去課堂上去。金石學(xué)著做木匠,但光會照著做的是匠人,有鉆研能力卻能出成果的,這叫大師。四爺和林雨桐沒想著一定得培養(yǎng)出大師,但至少得叫他區(qū)別于一般的匠人,所以,還是得念書。
至于開課之后學(xué)什么,金伯儀那邊,四爺會去說的。先去打基礎(chǔ),基礎(chǔ)打好了之后咱再說。
本來也說要送琪哥兒過去,誰知道金匡不知道怎么想的,突然打發(fā)人來,說是叫琪哥兒以后跟著他。
吃在那邊,住還回來。反正一整天就是得侍奉在祖父身邊。
這是好事。
金匡能做帝師,本事毋庸置疑。叫孩子跟著學(xué)兩年,是好事。反正晚上回來還有四爺盯著呢,走不了岔路。
琨哥兒是去不去的,珅哥兒本來也說不去,但金伯儀說了,說學(xué)堂的一些雜事希望珅哥兒去幫忙管一管。順便的,也能在那邊念念書。
也好!珅哥兒性子溫和,且做事周到,那邊收的學(xué)生混雜,需要這么個人過去協(xié)調(diào)。
于是,珅哥兒去先去忙活了。
光自己就送去四個,還有三房的瑯哥兒,如今身體康健了,能出來走動了,必是要去的。姑太太那邊還有四個男孫,一并得去。金孝家還有個順哥兒,所以,自家這邊就十個了。再加上族里的,別的不說,金濟那邊男孫就得十多個,其他人家不得二三十個。還有村里的雜姓人家的孩子,又因著距離鎮(zhèn)上太近,以前鎮(zhèn)上的秀才公不肯收的孩子,都樂意過來。算算這人,不老少了。
珅哥兒這幾天是真忙,來了便要登記。
登記的表格都是提前準備好的,專門印刷出來的。上面得登記姓名、年齡、出生年月日、家庭住址,老家籍貫,家里的雙親父母等等。
這一登記,差不多就把底子給挖了一遍,有些有些基礎(chǔ),有些沒基礎(chǔ)。沒基礎(chǔ)不會寫的,有金麒金霸他們幫忙填寫,順便也就分了等級。
這兩日回去,連林雨桐都愛聽珅哥兒說熱鬧。
“……有一家棺材鋪的少東家,怕咱們嫌棄晦氣,一身吊著十幾個小佛像,據(jù)說是開過光的……還有鎮(zhèn)上飯館的孫子,隨身都帶著刀,懷里永遠揣著蘿卜,手上不停的雕花……”
他并不是個很會渲染的人,說話平平淡淡,但只腦補一翻場景,就知道該是如何好笑的場景。璇姐兒趴在林雨桐身上笑的前仰后合的,“大伯父得氣壞了,回去當廚子好了,來念什么書呀!”
珅哥兒卻表情嚴肅起來,“這樣的話不可再說。我就覺得之前說的兩人挺好。那個棺材鋪的少東家,這么惹人忌諱的出身,可還是能跟人處的誰都不嫌棄他,此人跟人交往必有過人之處。還有那手上不離活的小廚子……那學(xué)廚是辛苦的行當,可沒人催促依舊絲毫不攜帶。只這份勤奮和自律,就是旁人所不能及的。這樣的人哪怕是天賦不好,那也不過是時間問題。十年不成,二十年總是成的。”δ.Ъiqiku.nēt
他總能第一時間從別人身上發(fā)現(xiàn)閃光點。
林雨桐想抬手揉揉兒子的腦袋,想想嵐姐兒還在,這也都是有媳婦的人了,再不能那般了。就鼓勵的笑了笑,認可他說的話。
那邊文嵐兒還倒了一杯水遞過去,這兩孩子相視一笑,大大方方的,也不算逾矩。
璇姐兒就纏珅哥兒,“帶著我去玩唄!明兒我也去幫忙。”
珅哥兒去不許,“那地方你不適合去。不許鬧!”
璇姐兒纏林雨桐,林雨桐也不可能放她去,什么才子佳人那一套,最是信不過的。還是老老實實的在家呆著,人心隔肚皮,這些學(xué)生得看看,才知道品行。
璇姐兒也不會真心想去湊熱鬧,她就是想出門去瞧瞧,“我想下去看看去……去鎮(zhèn)子上看看……這總行吧。”
這個行!
但自己去不行,得叫人跟著。
正說著四爺回來了,四爺明兒不出門,說叫金逸和琨哥兒帶著去吧,反正這倆明兒也有事要去鎮(zhèn)里。
孩子們是不怎么看出四爺?shù)那榫w,但林雨桐看出來,四爺有事。
等孩子們都散了,各自回屋睡了,四爺?shù)哪槻爬聛恚靶旒蚁肜蹅兗蚁滤?
什么意思?
四爺?shù)吐晫⑹虑榻o說了,林雨桐愕然:“吳姨娘……”
小徐氏跟白氏說了什么,這個林雨桐都不知道,吳姨娘怎么知道的?竟然還告訴了金匡。
這話幾乎都要問出來了,然后才有幾分恍然,這個吳姨娘只怕不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