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海天暗自尋思:“他和秦元浩為世兄秦元浩以武當后輩弟子的身份敢作主邀他同來想必他與武當派有深厚的交情要不然秦元浩不會如此。但我與雷震子相交二十年卻從來不曾聽得雷震子提起過此人的名字這卻是何故呢?”
江海天雖有所疑但他是一個正直的人素來不茍笑對第一次見面的“生客”當然不好意思去盤問他的來歷殊不知這個他認為是“第一次見面”的生客卻是二十年前和他交過手的。
丐幫幫主仲長統(tǒng)和峨嵋派名宿一陽子正在互相推讓不肯坐上席的位子。此時江海天正要請文道莊入席仲長統(tǒng)心頭一動驀地想道:“江海天不便試他我何不代主人試他一試。”于是打了一個哈哈伸出手去便把文道莊一拉說道:“云先生是遠來的貴客還是請云先生坐這席吧。”
文道莊連忙出掌一推說道:“我怎敢僭越兩位老前輩?”仲長統(tǒng)的混元一氣功何等厲害一推一拉之下文道莊的那件長衫起了一圈圈的縐紋風帆似的鼓漲起來。可是仲長統(tǒng)的長須也是抖動得籟籟作響顯然兩人都在運用內(nèi)力相抗不分上下。
文道莊的“三象神功”與中原各大門派的內(nèi)功都不相同仲長統(tǒng)試不出他的來歷甚為驚異文道莊已坐了下來說道:“還是仲幫主上坐吧。”
江海天的三弟子李光夏是在外面幫忙招待客人的剛才葉慕華托他去找尋封子此時回來稟報師兄。他把葉慕華拉過一邊悄悄說道:“幾個廁所都找過了不見此人。也不知他躲在哪兒?”
原來封子已經(jīng)現(xiàn)秦元浩在長廊之中喝茶嚇得他連忙溜走。他本來是和文道莊同一席的他溜走之時正值江海天要請他們過去文道莊全神思索如何對付竟不知他已是一聲不響地偷跑而封子為了避禍世不敢和文道莊打個照會。因為一個人溜走容易三個人一同走就難免惹人注目。
封子是但求早早脫身未來的榮華富貴那是寧可不要了。當時正有一批賓客告辭在大門送客的氓山派弟子白雄又不認得他于是便給他輕輕易易地跑掉。
葉慕華道:“你再去找找。”遣走了李光夏便稟告江海天道:“那位風先生還未找著。”文道莊道:“我這位朋友有點不大舒服我看不必再等他了。”江海天道:“好那就讓風先生先歇一歇吧。慕華你請葉大夫或韓大夫照料照料貴客。”葉慕華道:“我已經(jīng)交代過了。”
此時一陽子與仲長統(tǒng)還在你推我讓。封子不來這一席也還有個空位未有人坐。葉慕華侍立一旁等候師父的吩咐看是要請何人。
江海天笑道:“兩位老前輩不必推讓了。我看這樣吧鄉(xiāng)黨論齒一陽道長似乎比仲幫主年紀大些不知我猜得對不對。”仲長統(tǒng)笑道:“他比我大了五歲呢。好你這老道可沒話說了吧。快請就座。酒都涼了。”一陽子道:“這如何使得?丐幫是天下第一大幫武林中的規(guī)矩應該先論德、望。少林寺的主持大悲禪師沒來這席的位子你不坐誰還敢坐?”
仲長統(tǒng)哈哈笑道:“哪有這許多臭規(guī)矩?若論規(guī)矩丐幫的老叫化小叫化都是只能向人討飯的幾曾見過有叫化子坐席的?”當然這只是仲長統(tǒng)信口開河并非丐幫真的有這個不能坐席的規(guī)矩。
不料他這么一說卻引出一個小叫化了。就在哄堂的大笑聲中金逐流忽地一躍而出大搖大擺的向他們這席走來也在哈哈笑道:“我正找不到位子卻原來這里還有一個空位小叫化難得有大碗酒大塊肉吃喝你們推讓吧我可不客氣了。”一屁股竟然就在席的位子大馬金刀地坐了下來。
當金逐流走來的時候葉慕華悄悄的向師父說道:“這小叫化似乎大有來頭我試過他的武功當真是深不可測試不出他的來歷。”
金逐流這一坐下來滿堂失色連一陽子等人也愕然不知所措。仲長統(tǒng)氣得面色紫喝道:“你這小叫化是哪里來的你可知道我是誰嗎?”金逐流笑嘻嘻道:“你是誰呀?他們叫你做幫主我卻不知你是哪一幫的幫主?”仲長統(tǒng)沉聲說道:“我是丐幫的幫主天下的小叫化都歸我管!”
金逐流笑道。”哦那你可管我不著了。我是客串的小叫化、不瞞你說我還兼作小偷偷不到東西時才偶爾討飯的。待我將來決心只作小叫化的時候再請你這老叫化收我進幫吧。江大俠你們主人家不嫌我這小叫化兼作小偷的與你同席吧?嘿、嘿主人家不趕我跑那就誰也管我不了。我可不容氣要先喝酒了。”
江海天也覺得這小叫化有點胡鬧不過他是個愛才的人聽得大弟子葉慕華贊這小叫化的武功“深不可測”他也感到詫異心里想道:“這小叫化有這樣大的膽子只怕普天之下也找不到第二個人。且不論武功只論他這副膽量我也不可小覷他了。”他是大俠襟懷別人都在氣氣這個小叫化不知自量。江海天卻是神色如常點了點頭說道:“好那就請金兄弟喝酒吧。”
金逐流舉起酒杯說道:“對呀酒是要趁熱喝才好。請請!”仲長統(tǒng)忽地哈哈一笑舉掌向金逐流的肩膊一拍說道:“你這小叫化倒是爽快得很這位子我老叫化都不敢坐你卻敢坐。好你坐穩(wěn)了!”他是有心令金逐流當場出丑這一掌用了五成的混元一氣功。
仲長統(tǒng)突然向金逐流的肩膊拍下江海天不禁大吃一驚。試想仲長統(tǒng)的混元一氣功何等厲害就是一流高手只怕也擋不住他這一招江海天連忙也向金逐流左肩一拍笑道:“我最喜歡爽快的少年豪杰。老弟你可對了我的脾氣了。”
仲長統(tǒng)這一拍是要把金逐流的椅子震得裂成八塊好叫他摔一大跤當場出丑的。仲長統(tǒng)的混元一氣功近年精益求精早已到了爐火純青的境界。在石頭上擱一塊豆腐他可以掌擊豆腐豆腐完整而石頭碎裂。所以他是有把握不使金逐流的身體受傷而只令他出丑的。
但江海天并不知道仲長統(tǒng)是打這個主意他生怕仲長統(tǒng)一時惱怒不知輕重要把金逐流打成重傷所以他那一拍卻是用了“隔物傳功”的本領幫忙金逐流化解仲長統(tǒng)的掌力的。但他出手在仲長統(tǒng)之后這一拍也只是無可奈何中的解救辦法而已。
在江海天的心目中這小叫化的本領再高也決計高不過仲長統(tǒng)因此他只能希望這小叫化少受些傷在他迅的化解了仲長統(tǒng)的掌力之后可以免于殘廢。
且說仲長統(tǒng)一掌拍下只覺對方的肩膊竟是軟綿綿的就似打著一堆棉花似的這小叫化仍然大馬金刀地坐著不動椅子也沒有碎裂。仲長統(tǒng)大吃一驚正要加重掌力之時江海天那一掌亦已拍下。仲長統(tǒng)“啊呀”一聲不由自己的身形一晃坐了下來就似給人推著他坐到椅子一樣那張椅子搖了兩搖幸而沒有翻倒。金逐流笑道:“老叫化你也坐穩(wěn)了。”
江海天當然知道這小叫化是利用了他的掌力將仲長統(tǒng)震退的。他本意只是想化解仲長統(tǒng)的掌力卻想不到這小叫化的本身功力竟然足以與仲長統(tǒng)抗衡加上了他的那股力道就要大大過了仲長統(tǒng)了。
但這還不足以令江海天大感驚奇今他最感驚奇的是當他那一掌拍下去的時候他是準備這小叫化運功相抗的因為具有上乘內(nèi)功之人突遇襲擊必然會生出反應。不過江海天自忖在小叫化運勁反擊之下他仍然可以施展隔物傳功的本領同時化解小叫化的反擊之力與仲長統(tǒng)打在小叫化身上的掌力。不料他一掌打了下去卻覺這小叫化的內(nèi)力與他水乳交融不是相抗而是相合。
小叫化能令江海天的內(nèi)力和他水乳交融必須具備兩個條件:一是他早已知道江海天乃是助他而非傷他;二是他的內(nèi)功路子與江海天是同一家數(shù)。江海天的內(nèi)功傳自金世遺是只此一家的。因此江海天就不由得大感驚奇了。江海天心道:“難道天下還有哪位不知名的武學名家竟也像我?guī)煾敢粯泳毘闪苏昂弦坏膬?nèi)功?”
金逐流暗暗叫了一聲“僥幸”心里想道:“這老叫化的混元一氣功果然厲害要是他用了全力的話我雖然不致受他所傷只怕也要十分狼狽了。幸虧有江師兄助我一臂之力。”
仲長統(tǒng)對這小叫化更是佩服心里想道:“雖然他是借了江海天之力把我露開但他本身受得起我這一拍功力也確是非同小可了。”于是笑道:“論輩份你不該坐這個位子但以你這樣的年紀而有這樣的武功當今之世恐怕是再也找不到第二個了。坐這席。倒也無妨。好我老叫化讓你了。小哥你貴姓?”
金逐流心里暗笑:“怎見得我的輩份就低于你?”但他對仲長統(tǒng)已有幾分佩服當下也就一改輕佻的態(tài)度正正經(jīng)經(jīng)地答道:“我姓金名逐流。隨波逐流的逐流二字。”
仲長統(tǒng)笑道:“你這名字倒真有意思江大俠的師父金大俠全世遺初出道時是以叫化子的面目出現(xiàn)江湖的。如今你也姓金同樣也是用小叫化的面目出現(xiàn)。我聽金大俠說過他以‘世遺’為名是表示為世所遺與世俗不能相合之意而你則名叫逐流隨波逐流這命名的含意恰恰和金大俠的‘世遺’二字相反這可不是很有意思嗎?可惜金大俠現(xiàn)在不知是在哪兒要是他知道有你這個本家子弟的話他一定歡喜得不得了說不定還要收你作義子呢。”
金逐流搖了搖頭說道:“我才不稀罕做金大俠的義子呢。”此一出滿堂賓客不禁又是相顧失色覺得這小叫化太不識抬舉。只有江海天卻是驀地心中一動暗自想道:“恩師遁跡海外至今已是有二十一年沒有消息了。倘若他有兒子的話倒是和這小叫化的年紀差不多。”金世遺、江海天兩師徒是同一日作新郎的所以金世遺若有兒子應該是與江海天的女兒年紀相當。
葉慕華笑道:“我給你們介紹介紹。這位是云先生這位是武當派的秦少俠。秦少俠恐怕你還未知道吧這位金兄是與令弟同來的。”文勝中大吃一驚心道:“我哪來的弟弟?”文道莊已知不妙。心想:“不知這小叫化搞的是什么鬼把戲?我可得當心些兒。不過想來這小叫化也不應該知道我的來歷。”
一陽子與雷震子是常有往來的朋友聽了這話心中詫異:“我只知道雷震子只有一個姓秦的弟子秦元浩還有一個弟弟這我可沒聽說過。難道是最近才拜的師?”文勝中改扮得十分巧妙一陽子在武當山雖然見過秦元浩幾次由于心中沒有起疑剛才也就覺察不出他是假冒但現(xiàn)在聽了這話不禁對文勝中多瞧了兩眼卻隱隱的感覺到有點什么不對了。
一陽子的性情與仲長統(tǒng)相反。仲長統(tǒng)最愛多管閑事而他則是最不好事的。不過既然有了懷疑他也想要把秦元浩的弟弟找來一見。
一陽子正要開口忽聽得環(huán)佩叮咚原來是新娘已經(jīng)出來敬酒了。一陽子把話語咽回心道:“且待敬酒過了再問元浩也還不遲。”
江曉芙和宇文雄是經(jīng)過許多波折才成婚的。今日她做了新娘由新郎陪她出來敬酒不禁喜上眉梢矯羞之中更添了幾分嫵媚。可是當她的姍姍蓮步來到貴賓的一席之時卻是不由得愣住了。
按理她是應該向席貴賓先行敬酒的但她卻怎想得到這個席的貴賓竟是個小叫化!而同一席的又有兩位輩份極高與師門淵源極厚的兩位老前輩——仲長統(tǒng)與一陽子。她應該向誰先敬酒呢?
急中生智江曉芙低聲說道:“請各位貴客喝杯淡酒。”那是表示對席上的客人都一樣尊重讓客人自己取酒。客人都站了起來只有江海無夫妻以家長的身份端坐不動。
文道莊摹他說道:“不敢當。”把托盤輕輕一推。看是輕輕一推其實已是運用了三象神功要把江曉芙震傷跟著便要出手擒她作為人質(zhì)。
江海天做夢也想不到有這種事情生但金逐流則是早已準備好了的。就在這同一瞬間金逐流也驀地把那托盤一推盤中的酒杯登時都跳了起來酒花四濺連江海天也給濺得滿頭滿面但文道莊的三象神功卻是給金逐流消解了。
金逐流冷笑說道:“又不是特地給你敬酒要你先說什么不敢當?”我坐席我都還未曾喝酒呢!”
江曉芙嚇得呆若木雞但她還未知道她的性命已是在那托盤一轉(zhuǎn)之間從死亡的邊緣上轉(zhuǎn)了回來由生到死由死到生作了一個循環(huán)。不但江曉芙茫然不解一眾賓客也都不明白這是怎么一回事情誰也不敢想象文道莊竟是包藏禍心有那么大的膽子要暗害天下第一高手江海天的女兒。
江海天是明白的但文道莊的“三象神功”并不是他出手消解;因此他也還未能省悟文道莊是誰。當下他就暫不作聲看文道莊如何語。仲長統(tǒng)與一陽子見主人沒有作也就暫且袖手旁觀。
文道莊又驚又怒強自作態(tài)喝道:“小叫化你好無禮!主人容忍你的狂妄讓你坐席你就妄自尊大了么?”他已知是再難得逞要逃也逃不了故此不能不內(nèi)茬而色歷但盼可以掩飾得過去。
金逐流笑道:“好你不肯服我那么咱們就較量較量。我苦輸了給你讓你坐這席便是。”
喜筵上有客人要打起來這當然是大殺風景之事。谷中蓮還只道他們是意氣之爭低聲說道:“海天你勸一勸吧。都是客人何必傷了和氣。”江海天笑道:“以武會友事屬尋常。難得這兩位貴客高興!咱們也樂得開開眼界。芙兒你也不必忙著敬酒了。”
江曉芙驚魂稍定放下托盤坐在母親身旁。谷中蓮還未知道女兒剛才是險些受了暗算但見女兒面色青而丈夫又是這般語亦已知道事情定有蹊蹺。她給女兒把了把脈知她并沒有受傷這才放心。
江海天則知道是金逐流救了他的女兒的當然他也是知道文道莊不懷好意的了。不過他卻不先道破有心看看這兩人的武功。心里思量:“只要他們一動了手我就不難知道他們的來歷。這小叫化要是打不過的話我也總有辦法幫他的忙。”
江海天既不阻攔客人們更是樂得看看熱鬧。于是在園中騰出一塊空地大家都停下筷子看他們二人比武、
文道莊恨不得把這小叫化一掌擊斃但卻不得不裝模作樣地說道:“諒你這小叫化能有多大本領你是要點到即止還是死傷不論?”金逐流笑嘻嘻道:“隨便。你要怎么打我就陪你怎么打。”文道莊雙眉一豎喝道:“好出招吧!”金逐流笑道:“我既然坐在席理該讓你三招。”
文道莊大怒更不答話一掌就劈出去金逐流用了個“風刮落花”的身法一閃閃開笑道:“沒打著!”話聲未了文道莊第二招相繼出是極為凌厲的一招擒拿字法只聽得“嗤”的一聲響金逐流的一只袖子給他撕了下來但還是躲過了。
他們一個攻得狠一個避得妙。賓客都禁不住喝起彩來但也禁不住為這小叫化暗暗擔心這小叫化第二招便給撕了一只袖子只怕第三招更難應付。仲長統(tǒng)對江海天說道:“我看這兩人的本領只怕是在伯仲之間小叫化要讓對方三招未免太冒險了。”他與金逐流是不打不成相識?因此對金逐流頗有愛惜之心。江海天聽了他的話微笑不答。
金逐流笑道:“叫化子的衣裳是應該破破爛爛的多謝你幫了我的忙了。”他險些吃了大虧嘴里卻還在說風涼話。
文道莊給他連避過了兩招心中也是吃驚不已。在又驚又怒之下第三招使出了獨門殺手。
此招一出頓然間只見掌影重重金逐流的后左右的退路全都給他封閉。周圍數(shù)丈方圓之內(nèi)卷起了一股旋風沙塵滾滾被旋風卷上半空好像一根黑色的圓柱文道莊已是用上了“三象神功。”
近處的賓客連忙后退怕給塵沙飛入眼睛但卻又舍不得不睜大了眼睛來看要看金逐流如何能夠避得過這一招。
塵霧迷漫中眾人還未曾看得清楚只見金逐流已是躲過了這一招在一棵桃樹下笑嘻嘻地說道:“好厲害可惜還是傷我不著。”
武功稍弱的都看不出金逐流用的是什么身法居然能夠在對方的掌勢籠罩之下脫身而出。但賓客中不乏高手有人嚷道:“這是天羅步法!”“咦這小叫化也會天羅步法難道是青城派的弟子?”“不錯他踏的好像是天羅步法但又似有點不對。他不是青城派的。”最后說話的這個人是青城派的高手蕭志遠他的祖父蕭青峰就是精通天羅步法的大宗師。
原來天羅步法始創(chuàng)于青城但并非只此一家。江海天的師父金世遺曾采用了青城派的五羅步法揉雜了喬北溟秘笈上的武功精益求精在青城派的基礎上加以改進比原來的天羅步法是更為精妙了江海天一見金逐流踏出了本門的天羅步法不禁驚喜交集對金逐流的身份心中已是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