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沒能守約前去看望他,他有沒有因此生氣。
經過了這些時日,楚千尋幾乎可以確定,她所夢見的那個世界,絕對在某一個地方真實存在著。高燕刻薄冷漠的外貌下深藏的溫柔,江小杰出手成冰的招式,葉裴天惡名之后柔軟,特別是他那個幾乎一模一樣的廚藝。絕不可能只是夢境中的一種巧合。
但不管在那個夢中的楚千尋和葉裴天有多么親密的關系,在這里,他們依舊只是兩個陌生人。他是一位聲威赫赫的九階大佬,獨居在荒漠的城堡中。如果自己向他靠近,注定只能成為一朵被守護在城堡中的菟絲花。
楚千尋認清了現實,在心中嘆了口氣,伸手把心田上剛剛萌生出來的嫩芽掐了下來,珍惜地摸了摸,讓它隨風散去了。
晨曦從窗口透進來的時候,高燕提著一個食盒,推開門走進來。
“快看,我今天給你帶了什么?”
她獻寶一樣打開蓋子,端出了兩碟小菜,倒出兩碗稀得可以照見人影的白粥。
一小碟用鹽抓過的拍黃瓜,和一碟煎得發黑的雞蛋餅。
“怎么樣,稀罕吧,白粥,黃瓜和雞蛋。快趁熱吃。”高燕給楚千尋分了一雙筷子,在她的對面坐了下來。
這幾樣東西確實稀罕,楚千尋一下來了興致,坐起身來,夾了一筷子拍黃瓜送進口中。
“啊,好咸。”楚千尋抱怨,“這也太咸了。”
本著不能浪費的原則,她囫圇吞咽下去,連喝了幾大口清粥。
“你怎么回事?這么好的東西你還抱怨?”高燕不干了。
她自己舉筷吃了一口,差點沒呸出來,“確實咸了點。我這不是想著難得有蔬菜,做咸一點能多吃幾頓嘛。”
楚千尋慢悠悠地喝著粥,有一口沒一口地配著咸得要死的拍黃瓜和糊了的煎蛋,腦海中想起了那個黃沙砌成的餐桌。
那人端上來的菜色總是既鮮香又可口,咸辣適中,完全像是就著自己的口味做的。
那端菜的手指白皙又漂亮。端菜的人也好看。
做菜的時候他背對著自己站在灶臺前面,一雙腿修長而筆直,微微低著頭,細軟而卷曲的頭發晃動著,露出光潔而漂亮的后脖頸。
楚千尋剛剛掐死了的心田上,噗呲噗呲地又鉆出了四五枝嫩嫩的小芽,不知死活地在風中招搖起來。
中午高燕再上來的時候,楚千尋就不見了,桌子上壓了張紙條,
“離開幾日,勿念。”
楚千尋的傷勢沒有痊愈,不敢大意,跟著從春城出發的商隊來到巴朗,又從巴朗進入沙漠。
到達那座黃沙城堡的時候,正好是傍晚時分。
荒漠的地平線上橙紅的夕陽緩緩下沉,
斜陽晚照,就連空氣中都浮動著一層橙色的光輝。
楚千尋伸手敲了敲城堡的大門,心臟忍不住雀躍地跳動,屏住呼吸,聽了半天,城堡內卻毫無動靜。
她又敲了敲,伸手在門上推了一把,門沒有上鎖,吱呀一聲慢悠悠地開了。
大廳內有些昏暗,細細的塵埃在斜斜照進來的光束中上下飛舞。
葉裴天坐在那淡淡陽光中看著她,把楚千尋嚇了一跳。
楚千尋離開的時候,他就是坐在這個位置。
如今前后接近一個月過去了,如果不是他更換了衣物,楚千尋幾乎就要懷疑他都沒有離開過那個位置半步。
葉裴天容色憔悴,眼下沉淀著濃濃的黑色素,盯著楚千尋的目光說充滿了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楚千尋走了進去,正要開口說話。
葉裴天突然就把視線移開了,死死盯著左下角的地面。
隨后干澀嘶啞的聲音響起,“你走。離開這里。”
“怎么了?”楚千尋有些愣住了。
葉裴天不看她,蹙起眉頭,閉上了眼,
楚千尋心里有些難受,但她已經不是那種青春期盲目沖動而情緒化的女孩,她不想因為賭氣或者沒解釋清楚等原因,造成本來相處融洽的兩個人之間的誤會。
“你先冷靜一下,你是不是誤會了什么?我沒能按照約定來看你,是因為我在戰斗中受了傷,不得不修養了半個月。”她盡量語氣溫和地解釋。
葉裴天聽到這里,猛得抬起頭,他眸色波動,微抬了一下手,似乎想說點什么。
但隨后他又緩緩垂下睫毛,放下了手,
“走吧,立刻離開,再也別來我這里。”他說
楚千尋向前走了兩步,她不明白為什么。
葉裴天抬起目光,眼眶中透著一股赤紅,一瞬間那個溫柔的男孩子就像是名副其實的嗜血魔王。
“離開這里,再前進半步,我……”他幾乎是咬著牙說話,暴戾的殺意幾乎充斥了整個逐漸昏暗的大廳。
楚千尋不明白為什么,但她明確了葉裴天要她離開的意思。她沉默了半晌,最終轉過身體,離開了這里。
一步步踩在冰涼的沙粒中,楚千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覺得那里既酸澀又難過,被游蕩者洞穿了腹部的時候,身體似乎都沒有這么不舒服。
不應該的,只是一個男人而已。什么難事都經歷過了,還能在乎這么點小事嗎?她對自己說。
地平線上,夕陽的光輝在慢慢消失,那里漸漸起了一股異樣的煙塵,
有著大批人馬從四面接近之時,才會能夠揚起這樣的陣仗。
楚千尋的身后響起急促的腳步聲,她轉過頭,葉裴天從城堡內一路飛奔出來,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臂。
“來不及了,你跟我來。”那個男人似乎又沮喪又難過。
楚千尋就這樣不明所以地被葉裴天一路拉著跑回城堡。
二人回到城堡的大廳,來不及喘口氣,葉裴天抬手一揚,城堡的大門砰一聲關上了。
城堡的內部沙粒簌簌滾動,一道道黃沙砌成的墻體,在所有的門窗處同時升起。隨著所有的通風口被封住,大廳內的光線迅速地黑下來。
地面開始緩緩搖動,整座城堡都在下陷。
山搖地動,天翻地覆,
葉裴天的目光只是死死看著眼前的楚千尋。
這一刻楚千尋突然就讀懂了,讀懂了他眼中的不舍和悲哀。
“是不是有敵人來了,你要做什么?”她拉住了葉裴天的胳膊。
高高的窗戶最后一絲光線即將消失。
葉裴天從懷中掏出了一盞小夜燈,撥亮了。他把楚千尋的手拉下來,小心地把那盞燈放在了楚千尋的手中。
他低垂的目光流連在那盞廉價的塑料小燈上片刻,抬手一揚,墻面上砂礫分開,他從中穿了出去。
楚千尋向前追了兩步,墻上的縫隙在她眼前迅速合攏。
腳下的大地搖晃地越發劇烈起來,甚至產生了一種失重感。楚千尋知道自己在隨著整棟城堡深埋進地底。
不知下沉了多久,一切從歸寂靜,她只能聽見頭頂的大地傳來隱隱約約的響動聲。
在那里,正發生著一場激烈的殊死搏斗。
但她所在的整棟城堡寂靜而安穩,漆黑無光,所有的門窗被黃沙封閉,這里是地底深處,空氣也不能支撐很久。
楚千尋手中托著那盞微微亮著的小燈,摸著墻壁向前走去。
眼前的墻壁出現了一個圓形的小孔,
那小孔越變越大,逐漸成為一個可供一人勉強穿行的隧道,隧道向著前方無盡的黑暗延伸。
楚千尋知道這是葉裴天的意思,他是叫自己沿著這條隧道走。
那個人在地面上同眾多的敵人交戰,卻還分著心,讓自己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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