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堡之內(nèi),長夜寂靜。
黑色的大鳥把頭埋進合攏在身前的羽翅里,站立在牢房的門口睡覺。
黑暗中,楚千尋慢慢坐起身來。
這里的夜晚很安靜,她可以清晰地聽見小妍綿長而規(guī)律的呼吸聲,穹頂上似乎有魔物肢體緩緩來回攀爬移動的聲響,隔壁偶爾傳來屬于老者沙啞的喘息咳嗽聲。
她來到這里已經(jīng)好幾日了,每一天夜里她都睡得很好很沉,以至于這些人漸漸對她放松了一點警惕。楚千尋心中默默掰算到了今日,裴天應該已經(jīng)回到春城,知道了自己的情況,想必正在向著這里趕來。
她不讓自己多想葉裴天此刻心中會有多少著急慌亂,也不去多想等他到來的時候有可能發(fā)生的慘烈情況。
葉裴天是人類最強的戰(zhàn)士,但他有一個弱點,這個弱點就是自己。
只有自己軟弱,才會被稱為弱點。
楚千尋悄悄從口袋里取出一顆魔種,侑余保持著他的風度,除了解除她隨身的武器,并沒有搜她的身,沒有動她貼身的軟甲也沒有拿走她隨身帶著的魔種。
這里的夜晚既安靜又平穩(wěn),她的內(nèi)心比任何時候都堅定。她做了一個決定,要在葉裴天到來之前,也就是今夜進階到七階。
也許起不了什么作用,但這是她目前唯一能做的事,讓自己更強一點,以便在關鍵的時候能發(fā)揮力所能及的力量。
經(jīng)過了幾日的相處,她知道侑余和小妍應該都不會干擾她進階,因為他們不太可能看著自己魔化,至少自己對他們還有用。
如果真的進階失敗而魔化了呢?
那她也做好了以另外一種形態(tài)存活在這個世間的準備。
楚千尋在黑暗中輕輕喚了一聲葉裴天的名字,默默吞噬下那枚七階魔種。
……
最寒冷的季節(jié)已經(jīng)過去,早發(fā)的枝條聞到了初春的氣息,抽出了一兩個嫩綠的新芽。在這片原始森林的邊緣,四個全副武裝的男人從馬車上下來,占據(jù)了一個制高點,遙望眼前連綿不絕,不見邊際的茂密森林。
辛自明遙望遠方的雙眼泛著銀白色的光,片刻之后,他合上眼睛,收回頭頂上的眼睛圖騰。睜眼看向所有的人:“找到他們了,好消息,她還活著。”
江小杰長吁了一口氣,拍著胸口罵了一句:“md,總算松一口氣,這幾天把我緊繃的,都沒睡過一個好覺。”
楚千尋在魔窟中救了他一次,在和侑余的戰(zhàn)斗中解開他的精神控制,救了他第二次。就算撇開這些恩義不說,日常中他和這位比他稍大一些的姐姐也相處得異常投契,他是絕不愿意見到楚千尋出事的。
相比他的咋咋呼呼,葉裴天顯得沉默而安靜,他聽到這辛自明的這句話,只是閉了一下眼,喉結(jié)在僵硬的脖頸山滾動了一下,就安靜地將目光輕輕移到一側(cè)。
也只有辛自明一人感受到這個男人強壓在心底的情緒,在聽見自己的話之后劇烈波動的情緒翻江倒海地涌上來,一度接近奔潰的邊緣,又被他自己強制按下去了。
“沒事沒事,只要人活著,一切都好辦。”辛自明拍了拍葉裴天的肩膀安慰道。
在那一瞬間,借著油燈的火光,他清晰地看見人魔葉裴天,他心中的殺戮之王,眼眶在夜色里紅了。
辛自明見過在月夜黃沙下的葉裴天,眼中只有冷漠和死寂,翻手之間顛覆天地,葬送無數(shù)生靈。
在他的心目中,葉裴天就是這樣一個毫無感情的戰(zhàn)斗機器。
到了這一刻,他看見這個紅了眼眶露出軟弱一面的男人,突然才發(fā)現(xiàn)所謂的人魔,心也是會軟,血也是會熱,和普通人沒有什么區(qū)別。
辛自明心里莫名有些不舒服,難得地說了句真心話。
“你放心,我一定為你盡力,肯定能把千尋救出來。”
他鋪開地圖,用紅筆圈出魔物所在的位置,開始詳細部署戰(zhàn)斗計劃。
“城堡里一共有四個人,其中只有千尋的能量波動讓我熟悉。但余下的三人應該就是侑余,鐘離曉,還有那位人面鳥身的女人。”他的筆在地圖上拉出清晰的紅色箭頭,“裴天和我從正面過去,吸引侑余的注意力。你們兩位從側(cè)邊繞過去,隨時等我信號。”
他指了指大家都已經(jīng)佩戴好的無線電耳機,“尤其是老陳,能不能順利救出千尋就靠你了。”
“我自己拉住侑余。你和他們一起。”葉裴天提出了反對意見,他把目光落在辛自明的身上。他知道辛自明如果不參與戰(zhàn)斗,只專注將他的精神力用在探查全場的話,可以更好的把握全局,為了確保千尋無失,他不在乎自己的戰(zhàn)斗是否艱難。
辛自明思索了一下,“你確定可以嗎?”
葉裴天緩慢而堅定地點了一下頭。
臨到戰(zhàn)時,陳堅白心中不免忐忑,這可是十階魔物,他躲在北鎮(zhèn)隱姓埋名久了,甚至連聽都沒有見過這么高等階的魔物。只有七階的自己被卷入這樣高階的戰(zhàn)斗中,一個不慎就是尸骨無存,他不禁又開始有些后悔沒有在半路上找機會逃走。
“老陳。”葉裴天喊他。
“哈……啥?葉哥你喊我?”
“你知不知道岳文華兄弟的下落?”葉裴天突然提起兩人共同認識的一對雙胞胎兄弟。
陳堅白藏在鐵鏈下的臉色一下就變了,“他們兄弟倆不是死了嗎?我找了他們很久都沒找到,難道你知道他們在哪里?”
葉裴天口中的這兩個人,曾經(jīng)是陳堅白在神愛中僅有的兩位朋友,但在某一天他們突然消失無蹤。任憑陳堅白在組織內(nèi)怎么打聽,所有人對此都對此諱莫如深,不肯告訴他真相。這也是他心灰意冷退出神愛的主要原因之一。
“我知道他們在哪里,他們不僅還活著,而且活得還不錯。”葉裴天不緊不慢地說。
陳堅白纏繞在身上的鐵鏈發(fā)出輕微碰撞的聲響,他的心底隱隱升起一股戾氣。他覺得葉裴天在最后關頭拋出這個是怕他亂來,要逼他賣命。
他和岳文華曾經(jīng)數(shù)次共同圍剿葉裴天,算是做過不少冒犯葉裴天的事。如果他們真的落在葉裴天手中,他用自己這兩位朋友的性命威脅自己,自己也只能認命地聽憑差遣。
“你沒必要拿他們威脅我,我本來就答應過幫你。”陳堅白陰測測地說。
“我想你誤會了,他們兩位在早期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了神愛的內(nèi)幕,他們不敢告訴你,自己躲避著神愛的追殺。我在無意中遇到,出手幫了他們一次。我知道他們隱居在榮城。岳文華那個二愣子想必很擔心你在神愛的處境。等這里的事了了,你可以自己去找一找他們。”
“他們真的還活著?你,你就這樣告訴我了?”陳堅白突聞多年前的好友還在世的消息,心中又驚又喜。
“老陳,我們雖然曾經(jīng)是敵人,但我知道你心中也有在意的人。這一次去救援的對象,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在乎的人。我并不是威脅你,而是在這里懇求你,求你幫我這一次。”葉裴天拿出自己最大的誠意,說得懇切又真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