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四章——存起
但與此同時,洛神卻發(fā)覺了師清漪說話時的一個奇怪點。
那就是她最后一句話所使用的措辭細節(jié)。
因為當(dāng)師清漪說起很久以前數(shù)青菜葉子那件事的時候,原本洛神只是故意逗她,問她媳婦是誰。
但師清漪的回答卻是,她那個媳婦肯定就是洛神。
仔細咂摸一番,這里面其實有些微妙。
“肯定就是”,這種回答一般來說并不是事實陳述句,而是一種推斷。
而且是她十分自信的一種推斷,她覺得她這個推斷沒有任何疏漏,所以才會用上“肯定就”這樣的措辭。語是一種很奇妙的東西,當(dāng)說出口的時候,雖然只有一個字詞的區(qū)別,但所表達的內(nèi)容,可能就已經(jīng)是天差地別。
通常而,什么情況下,才進行推斷呢?
人們只會對未知的東西進行推斷,比如說邏輯推斷,先整理線索,仔細揣摩,最后推斷出一個肯定的認知。如果一件事都已經(jīng)清清楚楚了,那就是事實,又何必去推斷肯定還是不肯定呢?
現(xiàn)在師清漪處在酒醉的情況,她說的每一句話,其實都是出自于她的潛意識,比她清醒的時候說的話,更可信,因為她現(xiàn)在不會說謊。
洛神心思縝密,又極了解師清漪,當(dāng)發(fā)覺師清漪下意識使用了這樣一句話來表達自己時,也大概猜到什么了。
但她已經(jīng)覺得足夠滿足。
現(xiàn)在這樣的程度就很好,她不奢望更多。
月光落入洛神的眸中,將她眼中幽邃的暗夜點亮了些,她柔聲問:“那你那時欠我的那些債,可還完了么?”
師清漪停頓了一陣,似乎是在回想,之后才挨著她,輕輕耳語說:“我也不清楚……到底還完了沒有。但是我敢肯定,就算我一時還完了,后面還是又會欠的。你看你之前在……契書上寫的那些,這么久了,我到現(xiàn)在都沒還完,怎么會欠你那么多頁呢?”
語氣有些小委屈,更多的卻是如蜜的清甜。
“積少成多?!甭迳竦溃骸捌饺绽锬悴挥X得,在契書上一一羅列出來,你便覺得多了?!?
師清漪也知道洛神特別看重契書,每次看她云淡風(fēng)輕地在那翻看,師清漪都覺得自己眼皮在跳。這次路途上,洛神的行李里除了日常所需,還有一些別樣的物件,不止那一身白衣與發(fā)帶,就連契書也妥當(dāng)放著了。
仔細想想,自己那時還是太簡單,面對那樣一個剛到現(xiàn)代社會生活的古代女人,怎么就那么輕易掉進她給她設(shè)的彎繞圈套里,還掉得那樣心甘情愿。
師清漪醉里昏沉地想著,咕噥說:“反正你……你就是小心眼,什么欠你的都往契書上記,才會那么多的?!?
洛神含笑道:“你若不愿還,我可以將契書焚毀,欠的債一筆勾銷,你看如何?”
“不行?!泵髅魇乔穫娜?,卻生怕自己欠債的證據(jù)不見了,師清漪立刻說:“你……必須要好好保管,要是契書沒有保管好,我……我就不想和你說話了。”
面對洛神,她就連裝樣子的狠話都說不出,估計之前說的嚴懲不貸,多半也是些不痛不癢的。
她又怎么舍得呢。
“不說話也成?!甭迳竦溃骸翱梢詫懽??!?
師清漪:“……”
她和洛神在這種緊要時候,還能忙里偷暇,站在那相互貼耳朵,說了一會悄悄話。不過這悄悄話很有效,師清漪心情越發(fā)的好,找匣子找得也更為賣力。
兩人小心翼翼,將能打開的柜子,抽屜等等都打開了,能找到的角落也都看了,就連床底下都找了個仔仔細細,卻連半個匣子的影子都沒發(fā)現(xiàn)。
這下師清漪有些懵。
她現(xiàn)在雖然并不是很清醒,但目標明確,內(nèi)心深處知道自己要找什么。而且炫瞳看得清清楚楚的,只要匣子在,她自認一定能夠發(fā)現(xiàn)。
為什么會找不到?
師清漪再度環(huán)顧四周,她現(xiàn)在這雙眼睛即使是在昏暗中,目力范圍看得也比平常要遠得多。等她瞥到一水的床上,就見一水的一只手略微伸了出來,底下像是壓了個什么周正的輪廓。
師清漪立刻往一水床邊走去,洛神緊隨在后。
一水在被子里動了動,翻身的時候,被沿更往下滑,這下遮得沒之前嚴實,看得更為清楚。
他居然攥著匣子,一起睡。
不過一水睡著了,意識還不知道正漂浮在哪個夢境里,手并不是很緊。那匣子一部分擱在枕頭上,被他右手壓著,另外一部分擱在被單上。
那股特別的香氣此刻尤其濃重,正覆蓋在他身上,那香氣果然是源自于他。
不過洛神卻能分辨出來,之前一水出來應(yīng)門的時候,身上的香氣其實還沒有這么重,現(xiàn)在躺在床上,香氣卻明顯了許多。
兩者差別這么大,肯定是有什么原因。
師清漪現(xiàn)在一門心思就是要取匣子,喝醉的人一旦認準了一件事,某些時候就格外執(zhí)拗,非得辦成不可,就像是她不久前覺得門是床,就非要扯著洛神到門邊去親昵。
現(xiàn)在見了匣子,師清漪只覺得眼前驟亮,伸手就要過去拿。
洛神知道這點,就由著師清漪自己動手去取。她站在邊上看得專注,一旦師清漪萬一有什么紕漏,她還可以及時補救。
不過師清漪的謹慎是刻在骨子里的,就算她再渾渾噩噩,也絕不會貿(mào)然行動。她彎下腰來,手緩緩地靠近了一水的枕頭,盤算著先把一水的手一點一點地挪開,再小心取出匣子。
只要她動作夠輕,一水就不會醒。
眼看著手快要靠近了,這時候一水卻翻了個身,從側(cè)身朝左睡,換成了側(cè)身向右睡。
而且他睡夢中都不忘保護匣子,仿佛這已經(jīng)是他的本能了,他在翻身的同時,匣子也被他抱著,換到了另外一邊壓著。
師清漪:“……”
她現(xiàn)在不拿到匣子是不會罷休的,凝神屏氣,也跟著走到了床的另一側(cè)。
洛神也走了過去。
可惜的是一水睡覺的朝向改變以后,手壓匣子的狀態(tài)當(dāng)然也會發(fā)生變化,現(xiàn)在壓著的位置更低,比之前更難取到。
師清漪再度伸手去取。
一水睡覺不老實,跟只毛毛蟲似的在床上歪來扭去,腳下踢了一下被子,一只手將匣子摟得更緊,原本放在被子里的另外一只手,現(xiàn)在也露了出來。
師清漪還在那糾結(jié),根本無從下手,洛神卻瞥向了一水沒有壓匣子的那只手上。
一水另外一只手里面,也像是攥了個什么東西,攥得緊緊的,仿佛這對他而,是和匣子一樣重要的寶貝。
那東西的形狀大小遠遠比不上匣子,看起來只是個小玩意,一水的手幾乎將它裹了起來,洛神在昏暗中也看不出顏色,只能隱約看到一點輪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