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了一條較為濕冷的帕子后,趙純熙有片刻清醒。她努力睜開雙眼,看見的便是關(guān)素衣那張完美無瑕的臉蛋,一時間愣了愣。
關(guān)素衣握住她一只手,柔聲詢問,“熙兒你好些了嗎?母親看你來了?!痹捖浜眍^微微緊了緊,被“母親”兩個字惡心得不輕。
趙純熙再如何心機(jī)深沉也只是個十二三的小姑娘,況且又在病中,腦子已經(jīng)燒迷糊了,下意識就流露出厭惡的情緒,然后一面搖頭一面往后躲,順勢掙開對方緊握自己的手。
關(guān)素衣放開她,哂笑道,“看來熙兒還未做好接受我的準(zhǔn)備,沒關(guān)系,咱們來日方長?!痹捖溆?jǐn)Q了一條帕子打算換上。
守在一旁的丫鬟和老媽子本就對她防備甚深,見小姐表露出明顯的抗拒之情,連忙上前將她擠開,甕聲甕氣地請新夫人先行回去,免得過了病氣。趙陸離心下狐疑,覺得女兒的舉止并不似她口中說的那般對關(guān)家小姐格外親近喜歡,恰恰相反,還有些厭惡,既如此,為何還哭著喊著要自己娶她?
然而在他心里,女兒無論做什么、說什么,都是對的,即便心存疑慮也很快拋諸腦后,沖新婚妻子歉然擺手,“夫你先回去吧,熙兒病得厲害,我今晚留在這里照看她。”那句“夫人”終究說不出口。
就這樣?連一句抱歉也無?這可是你的新婚之夜。關(guān)素衣心底諷笑,面上卻雍容大度地說無礙。多虧了趙純熙的自我犧牲,否則她從家里帶來的酸棗枝雕花大床就該被趙陸離那穢物給弄臟了。
主仆二人提著燈籠慢慢走回去,剛出院門就見一條黑影從小徑那頭沖過來,撞在打頭的明蘭身上,令她跌了一跤,也不說抱歉,更沒停下查看情況,風(fēng)一樣躥遠(yuǎn)了。緊跟其后的仆役氣喘吁吁喊道,“少爺慢點(diǎn),當(dāng)心摔著!大小姐只是發(fā)了高熱,喝幾帖藥就好,不會有事的。”
聲音和人影飛快隱入夜色,叫明蘭看得目瞪口呆,“小姐,那是侯府世子吧?怎么趙家人都是這種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性子,一個比一個跑得快。還有,姑爺先前怎么搖晃都不醒,外面只喊一聲就走了,他當(dāng)真在裝醉?為什么?”
關(guān)素衣攏了攏大氅,淡笑道,“都說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的兒子會打洞。趙侯爺蹄子撂得快,他兒子當(dāng)然也不差。至于說他為什么裝醉,許是綠帽子戴太久,不舍得脫了。總之他愛怎樣就怎樣,不管咱們的事。”
明蘭先是傻乎乎地點(diǎn)頭,隨即才回過味兒來,“不對?。∈裁蠢鲜蟆⒋蚨?、撂蹄子的,小姐您怎么總把侯爺比作畜牲?還有那綠帽子又有什么說頭?”
關(guān)素衣戳了戳小丫頭腦門,率先往回走,“比作畜牲還算抬舉他了。總之你記住一點(diǎn),侯府這些人可不是省油的燈,不要跟他們走得太近?!?
“高門果然不是好攀的。小姐您放心,奴婢記住了?!泵魈m捂著額頭悶聲答話。到了這會兒她也算看出來了,侯爺對小姐壓根不上心,大小姐與世子也對她滿懷敵意,以后的日子恐怕很艱難。
主仆二人回到正房,遠(yuǎn)遠(yuǎn)就見明芳端著醒酒湯站在廊下,迎著昏黃的燭火問道,“姑爺呢?”
“侯爺今晚守著大小姐,不回來了?!泵魈m吹滅燈籠,語氣略顯尖利。
然而明芳一心惦念著趙陸離,竟絲毫未曾察覺,猛然提高音量詰問,“他怎么能不回來?這可是他的洞房花燭之夜!”神色比之新夫人還要不忿,待察覺到明蘭懷疑的目光,忙又圓話,“姑爺怎么能這樣對小姐!若這事讓外人知道,還不得看小姐笑話?”
關(guān)素衣擺手道,“無事,我不怕人笑話。”早在上一世被發(fā)配到滄州后,她已慢慢練就一身銅皮鐵骨,鑄就一顆鐵石心腸,這輩子再如何被人誹謗,也不會興起絲毫波瀾。
明芳怕被主子察覺端倪,只得將醒酒湯拿去倒掉,一夜無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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