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guān)素衣并未察覺自己已經(jīng)入套,收起最后一筆,末了退開幾步縱觀全局。忽然,門外傳來丁零當啷一陣脆響,緊接著敞開的窗戶被齊豫的妻子宋氏從外面關(guān)上,又將一條銅制鎖鏈從鏤空的縫隙中穿過,緊緊鎖在一起。
待關(guān)素衣回神時,只見宋氏耀武揚威地舉起鑰匙,罵道,“好你個關(guān)素衣,光天化日之下偷我男人!若非我發(fā)現(xiàn)的早,指不定你們連野種都生出來了!告訴你,我今兒便是刻意來抓奸的,這就去稟明老夫人,讓她給我做主!”話落扭著腰,顛顛地跑了。
關(guān)素衣和齊豫面面相覷,竟弄不明白她在說什么。但這并不重要,眼下他們得趕緊想辦法脫困,否則等宋氏跑去正院吼一嗓子,齊豫倒也罷了,頂多賠上仕途,但關(guān)素衣定然沒有活路。
“我把窗戶砸開,師兄你先走吧。”她先推了推房門,發(fā)現(xiàn)果然也被銅鎖鎖住,只好拿起凳子砸窗。窗戶雖然是木頭做的,卻分內(nèi)外兩層,堅固得很,竟是砸了許久才松散些許。院子里的仆役聞聽響動紛紛跑來圍觀,卻不敢走近,只站在遠處指點。他們生怕自己攤上事,任由關(guān)素衣怎么呼喚也不愿上前。
齊豫混跡官場三年,見過不少陰私手段,見師妹急得汗流浹背,連忙阻攔道,“別砸了,就算你放我出去,有這么多人看著,又有宋氏口口聲聲污蔑,我們就算長一百張嘴也說不清。這是黃泥掉進褲襠里,不是屎也是屎。”
關(guān)素衣冷靜下來,頹然道,“師兄,是我連累你了。”她怎么也想不到葉繁會用如此陰毒的辦法對付自己。
“誰連累誰還說不準呢!”似想到什么,齊豫苦笑擺手。
兩人相對而坐,目露絕望,偏在此時,屏風后忽然傳來一道低沉渾厚的嗓音,“看來二位很需要幫助?”
齊豫嚇了一跳,關(guān)素衣卻目露精光,繞到內(nèi)間一看,果見圣元帝正端著一杯熱茶,老神在在地坐在軟椅中。
“您什么時候來的?”關(guān)素衣沒敢叫破對方身份,急忙走過去跪下,“求您救救師兄。”除非師兄會飛天遁地,能平白從屋里消失,否則今天這身污穢絕對洗不清。但師兄只是凡人,哪來那樣神鬼莫測的武功?但這人就不一樣了,在魏國,恐怕沒有他辦不到的事。
“救走了他,你以為這事就算完了?”圣元帝放下茶杯,輕輕叩擊桌面,“今日這個局早在兩月前就已布好。你以為下手的人是葉繁?錯了,是你那個好繼女。她察覺到趙陸離對你態(tài)度和緩,唯恐你誕下嫡子,威脅到趙望舒的地位,早已起了心思想把你除掉。你往日曾抄錄過一本《詩經(jīng)》,里面的許多情詩被你的丫鬟明芳收集起來,交予趙純熙,趙純熙又將它送給葉繁,然后略微提點幾句,葉繁便入了套,收買了宋氏,要置你于死地。她們有備而來,哪怕你放走齊豫,只要宋氏掏出那些情詩,力證你二人私相授受,這滿身污穢你們照樣洗不掉。”
“此事不在于你們能不能出了這個屋子,而在于趙陸離會不會信你們。”他俯身,盯著關(guān)素衣浸透淚水的眼眸,一字一句問道,“你敢賭趙陸離的心嗎?賭他會堅定不移地站在你身前維護你,為你擋下所有攻訐?”
關(guān)素衣?lián)u頭,淚水終于大滴大滴地往下落。齊豫也眼眶通紅,面露悲憤。
圣元帝用拇指抹掉她眼角的淚珠,繼續(xù)道,“趙陸離待你如何,滿燕京的人都清楚。他若得知此事,不出兩日你就會身染惡疾,末了送去外地療養(yǎng),幾年后悄無聲息地死去,連個安葬的墓穴都沒有。這大約是最好的結(jié)局,還有更慘烈的,或是沉塘,或是騎木驢,甚至于連你的家人也會受到他的報復。”
聽到最后一句,關(guān)素衣才顫抖起來,膝行兩步,啞聲問道,“您今日既然來了,想必也是有所圖的。您要怎樣才肯答應救我們?”她不傻,故而早就覺出這人對自己越來越熾熱的感情。但對方只字未提,她也不能揭穿,只希望趙陸離回來后,礙于綱常倫理,他能慢慢冷靜,繼而忘卻。
但世事無常,不等他遺忘這份綺念,葉繁和趙純熙便出手了。她目下已經(jīng)入套,等于半只腳踏進了鬼門關(guān),往后的出路正如他之前所,唯有死路一條。這便罷了,她最害怕的還是連累家人,祖父若是聽說此事,剛轉(zhuǎn)好的身體會不會垮掉?父親和母親又會遭受怎樣的折辱?其結(jié)果她根本不敢去想。所以無論這人提出什么條件,只要他能解開這個死局,她都得答應。
圣元帝短促地笑了一聲,這才掏出手絹,慢慢擦掉她臉上的淚珠,嗓音前所未有地溫柔,“既然她們非要抓奸,那就讓朕來當這個奸夫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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