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傾城一直站在床尾。
郁明蓉突然說:“傾城,讓大嫂陪親家外婆說話,我跟你去辦出院手續。”
看出郁明蓉有話要跟自己講,宋傾城點頭,拿了外婆的醫保卡,兩人先離開病房。
走出一段路,郁明蓉才停下腳步。
她看向宋傾城,輕嘆道:“昨天發生那樣的事,怎么不往家里打電話?就算不想讓家里知道,也該告訴老二一聲。”
宋傾城心中的猜測得到證實,郁家果然已經知道那場鬧劇,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況且昨天那事,那么多人看到,還傳到網上去了,只是這么想著,她微微攥緊手里的醫保卡,胸口也像壓了塊石頭。
“是顧家那邊打電話來告知的。”郁明蓉說:“我們兩家一向走得近,大嫂接的電話,聽到對方張嘴就賠罪,她還一頭霧水,后來知道事情經過,趕緊給老二去了電話,就算你們不辦出院手續,老二也有讓老人家轉院的打算。”
說著,郁明蓉又看傾城:“老二沒跟你打電話?”
宋傾城輕聲道:“還沒有。”
郁明蓉微蹙的眉頭,隨即便松開,像是想明白什么,說:“深圳產業園著火的事鬧得挺大的,有個員工搶救無效死了,現在被查出來是他在值班時酗酒抽煙,導致了火災事故,但是死者家屬不肯罷休,抬著尸體去公司鬧事,還請了電視臺記者。具體的我也不知道,這還是來時車上聽大嫂說的,老二之前提交的汽車項目,好不容易有了轉機,可能會因為這件事被擱置,所以需要他在那邊周旋處理。”
“我明白的。”宋傾城莞爾:“我一直都知道他工作很忙。”
郁明蓉松了口氣,然后說:“有個人想見你一面,不過未經你的同意,我們也沒讓他一塊上來。”
宋傾城心中有所猜測:“顧家人?”
郁明蓉點點頭:“是顧衡陽的父親,就在住院部樓下。”
宋傾城不置可否。
“顧衡陽的父親以前是我的導師,后來他棄文從政去了,今早也是他打的電話。”郁明蓉沒有隱瞞,頓了頓,又說:“去見一面也好,跟過去那些事做個了結,昨晚上顧衡陽出了車禍,你應該還不知道吧?”
宋傾城聞,抬頭看向郁明蓉。
……
宋傾城走出住院部,四下張望后,看到草坪邊的木椅上,坐著個中年男人。
不管是氣度還是穿著,很像郁明蓉口中的顧父。
兩年前,宋傾城沒有見過顧衡陽的父親。
她稍稍走近,幾乎就可以肯定,因為對方跟顧衡陽長得相像,對方已經瞧見她,指了指旁邊的木椅,示意她可以坐。
宋傾城沒有坐下,先開口:“您找我有事?”
顧父打量著她,目光很平和,好像是純粹好奇她的樣子,過了會兒才道:“郁庭川給我打了個電話,其實就算他不打,我也是打算來一趟的。”
宋傾城聽了,沒有說話。
“昨天的事我不知情,要不然,不會讓衡陽他母親那么沖動行事。”顧父嘆了口氣,大約過去一分鐘,他再次開腔:“我聽說你馬上要和郁庭川結婚了?”
宋傾城沒否認。
顧父說:“網上我已經讓人處理好,會想辦法壓下去,你不用擔心。”
宋傾城輕聲問:“衡陽現在怎么樣了?”
“死不了。”顧父說:“他母親太溺愛他,在教育孩子上,把部隊里那套拿回家,以致于孩子長這么大,還經不起一點事,也是我們為人父母的過失。”
宋傾城不知道說什么,干脆不說話。
顧父問:“昨天衡陽的母親來醫院鬧,你為什么不告訴郁庭川?”
“這是我的事。”宋傾城幽聲道:“哪怕他即將成為我的另一半,不管是現在還是將來,如果發生的事,在我還可以承受的范圍內,我都不會刻意告訴他,增加他的麻煩,這跟逞強無關,是每個人該有的處事原則。”
顧父點點頭,似乎認同她這番話。
半晌,顧父又說:“衡陽昨晚跟他母親吵完一架,然后跑出去被車撞了,我女兒告訴我,衡陽說要跟他媽斷絕母子關系,就是今天手術后醒過來,也不曾跟他母親說一句話,甚至連看一眼都不愿意,所以我想,是不是你昨天跟他說了什么話,今天過來,也是想看看,讓我兒子變成那樣的女孩,到底長什么樣。”
宋傾城自知理虧,沒有接腔。
顧父看著她,笑了笑:“衡陽從小就聽他母親的話,唯一的這次忤逆,現在看來,倒不是糟糕透頂。”
說著,他拿出一張支票:“沒有別的意思,你家中長輩因為衡陽的母親受到刺激,這個,就當是我的一點歉意。”
“我外婆已經沒事。”宋傾城沒接支票,淺淺一笑:“況且,您家里的支票,不能隨便收。”說完這句話,她看向顧父:“要是沒別的事,我先上去了。”
顧父坐在木椅上,目送宋傾城走進住院部。
秘書不知何時下車,走到顧父的身后。
瞧見顧父手里的支票,秘書問:“李局,需不需要我……”
“不用。”顧父擺擺手,似感嘆的說:“我家臭小子眼光倒是不錯,可惜跟我們家沒緣。”說著,扭頭問秘書:“你也在車里看到了,覺得怎么樣?”
秘書微笑:“我就知道,這是恒遠那位郁總要娶的對象。”
“郁庭川那小子,”顧父笑起來:“倒是沒想到。”
……
宋傾城回到樓上,沈徹已經來了,因為付敏跟郁明蓉在,他沒有進去病房,而是趴在護士站臺子上跟年輕小護士聊天。
瞧見宋傾城,他立刻過來,開口就問:“外婆是不是都知道了?”
“嗯。”宋傾城應聲。
“那外婆怎么說?我看到郁家人在里面。”
宋傾城沒隱瞞沈徹:“外婆希望我跟她回余饒。”
沈徹下意識道:“那孩子呢?”
“……”宋傾城沒接話。
外婆讓她回余饒,至于肚子里的孩子,極有可能會讓她打掉,為了斷她那些不該有的念頭。
沈徹說:“那你接下來什么打算?”
“走一步算一步吧。”宋傾城摸了摸平坦的肚子:“醫生昨晚跟我說,外婆吐出那口血,算是讓底子更壞,哪怕現在看不出來,以后身體會越來越差。”
沈徹聽了,不知道還能說什么。
當他們回去病房,付敏正跟外婆聊天,郁明蓉在衛生間里洗水果,宋傾城不是沒眼色,怎么會看不出付敏跟郁明蓉有特意放低姿態,外婆看到她回來,沒再提回余饒的事,宋傾城覺得,應該是付敏說了什么,讓老人暫時打消回去的念頭。
轉院手續辦得很順利。
中午,外婆就被轉進南醫一院的高級病房。
他們到的時候,江遲已經在那里,正跟心外科的醫生說話,又去護士站打了聲招呼,好像還在紙張上簽了字。
付敏說:“以后有事,你就報江遲的名字,他們知道你在醫院有親戚,辦事肯定會上心。”
“好。”宋傾城微笑起來。
安排好一切,付敏跟郁明蓉才離開。
外婆還是不愿意跟傾城多說話。
沈徹因為調了班,干脆留了下來,老人倒是肯理他。
高級病房里有隔開的休息間,一頓忙碌下來,宋傾城有些累,吃了沈徹買來的午飯,拿了床薄毯,倒在沙發上睡覺。
沈徹陪外婆說了會兒話,聽到手機震動,左右瞧了瞧,發現來自宋傾城的包里,拿出來一看,發現宋傾城的手機上有好幾通未接來電,都是郁庭川打來的,瞥見沙發上熟睡的人兒,他捏著手機去外面,然后才回電話過去。
宋傾城睡得昏昏沉沉,感覺有人碰了下自己的臉頰,忍著困意睜開眼,看到的是坐在沙發邊的郁庭川。
那一刻,她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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