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錫山來的時候,差不多早上四點鐘。
同來的,還有陸韻萱。
陸韻萱穿著杏色的羊絨大衣,大波浪卷發柔順披著,臉上妝容精致,她的打扮素雅不失禮,出現在四合院的時候,不免讓人眼前一亮,看到宋傾城的時候,踩著坡跟高靴盈盈走過來:“需不需要我幫忙?”
彼時,宋傾城正在跟表舅媽商量事情。
她看上去消瘦不少,卻沒有那種遭受打擊的頹喪氣息。
聽見陸韻萱柔柔的聲音,宋傾城轉過頭來,看著這位依舊光鮮亮麗的‘堂姐’,她的神情很平靜,甚至微微勾起唇角:“不用,已經準備的差不多。”
陸韻萱口中的幫忙,無非是幫著披麻戴孝湊人頭。
見宋傾城就這么拒絕自己,陸韻萱彎了彎唇角,四下逡巡一圈,似不經意的道:“要去殯儀館的親朋都到了么?”
這會兒,四合院里的人并不算多。
門口明晃晃的燈光,更是照得院子寂寂冷清,一派蕭條之色。
走動最多的,反而是幫工。
陸錫山正在廊下跟宋家一位長者說話。
陸韻萱抬手看鑲鉆腕表,然后重新望向宋傾城:“裁縫師傅還在吧,讓她加急做些孝帽,加上我跟我爸,好歹也是人數,總不能讓老人家走的太冷清。”
宋傾城莞爾,只說:“你要是有心,給我外婆上柱香就行。”
陸韻萱聽到宋傾城這么說,像是突然記起來,有些歉意的道:“昨天我好像是忘了給外婆上香,外婆還在里面么,那我馬上過去。”
薛敏不知從哪個地方冒出來,剛好站在陸韻萱身后:“外婆走的時候剛知道傾城以前的事情,是該多些人上香,好消除老太太的怒氣,以后在天有靈能護著點自己唯一的外孫女。”
她說的陰測測,也真的有嚇到陸韻萱。
陸韻萱驀地轉過身,看清是薛敏,蒼白的臉色更難看,隨后認出薛敏:“你在這里做什么?”
“我?我來幫忙啊。”薛敏答得理所當然。
說著,走過來挽住宋傾城的手臂,又看向陸韻萱:“不像有些人,處處想顯風頭,生怕別人不知道她是一朵圣潔高貴的白蓮花。”
陸韻萱扯了扯唇角:“你什么意思?”
“那就要問聽得懂的人咯。”
薛敏挑眉,一副‘你不爽就咬我啊’的表情。
宋傾城轉過頭,看著薛敏問:“你怎么這么早過來?”
薛敏道:“昨天回去后也沒睡著,反正沒什么事,不如來這邊幫忙。”
陸韻萱以前就見過薛敏,哪怕次數不多,也知道她喜歡沈摯,說話處處夾槍帶棍,不想跟這種人吵起來,開口對宋傾城說:“我先去找我爸,問問他有什么打算。”
看著陸韻萱轉身離開的背影,薛敏撇嘴:“你怎么還跟她這么客氣,要是我,早拿掃帚把她打出去。”
“只是想讓外婆走的安心點罷了。”宋傾城幽幽道:“生前,她老人家已經為我操碎心,不能讓她去了以后,還要繼續為我擔心。”
就算是偽裝出來的融洽,也想在這幾天里繼續裝下去。
有些事,老人家生前不知道,現在也不該在她的靈堂前抖露出來。
薛敏聽了,八卦的說:“不過你這個叔叔確實不錯,不像他那個女兒,都這個時候,還想著怎么壓你一頭讓你難堪,說實在話啊,跟你家還真沒什么關系,能做到這一步也挺不容易的。”
宋傾城沒有搭腔。
薛敏湊過來,低聲道:“昨天傍晚我出去扔東西,看到你這個叔叔的老婆正站在車邊跟你叔叔吵架,說‘死的是你媽還是我媽,要你這么孝順’,其他話也挺難聽的,讓人動不動就想扇她兩巴掌,你叔叔當初怎么就討了這么個老婆。”
關于陸錫山跟葛文娟的事兒,宋傾城知道的并不多,但葛文娟生性強勢,加上娘家后來發跡,在她住進陸家的時候,家里基本是葛文娟的一堂。
陸錫山會娶葛文娟,據說是通過熟人介紹,傳統的父母之命媒妁之。
看出宋傾城不想多提陸家的事,薛敏很識趣的沒再多說,在院子里環顧一圈,問道:“怎么沒看到郁總?”
“他幫忙去酒店接客人了。”宋傾城答。
外婆娘家那邊還來了幾個表親,是從外市過來的,所以晚上安排他們住在市區。
這么早,市里肯定還沒有出租車,只能自己找車去接。
薛敏嘆道:“堂堂大老板,給你們當司機,一般人沒這福氣。”
兩人沒說幾句話,陸錫山就走過來。
薛敏尋了個理由先走開。
陸錫山剛剛問了宋家親戚關于喪禮的一些事宜,去殯儀館的時候,人少點倒沒什么,但是回來后還要去墓地,那會兒有些身份的人必不可少。
按照余饒這邊的喪葬習俗,前往墓地的時候,比如牌位,需要長子嫡孫來捧,宋家真正的嫡親只有宋傾城一人,哪怕現在已經提倡男女平等,但是,很多習俗里仍然需要兒子跟孫子才能做。
外公過世的時候,就是請堂親那邊的侄子跟侄孫來充當兒子和孫子。
但是這次,來的年輕一輩似乎比較少。
陸錫山看著宋傾城孤零零的一個人,抬起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有什么事盡管跟叔叔說,叔叔會幫你想辦法。”
宋傾城淺淺的挽起唇角:“都已經安排好,過會兒人都會到的。”
陸錫山說:“要是真的不夠,就讓沈摯幫忙。”
話落,門口進來個人。
本來坐在那的陸韻萱已經起身過去,站在沈摯身邊的時候,燈光盈盈,郎才女貌,很是登對,她詢問的聲音聽在眾人耳里很清晰:“德隆居的包子買到了么?”
沈摯把手里的外賣袋子遞過去。
不知是誰說了一句:“這是以前住這的沈奶奶家的孫子沈摯吧?”
陸韻萱先轉頭,發現說話的是個中年婦人,微微一笑,回答的時候,很自然地挽上沈摯的手臂:“是呀,沈摯以前在這兒住過,不過后來回南城了。”
“自從沈奶奶過世,她兒子一家人好像就沒回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