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太子就是氣都生的比別人直接,眼見聞櫻纖細的背影漠然走在前面,他當即大步一邁趕超上去,比聞櫻以更快的速度站到了山門前,還忍不住沖后來者挑了下眉,如同挑釁。
聞櫻看也不看他,徑自將上一關所得的令牌拿出來,與山門形成呼應,兩邊皆發出一道淡淡的白光。
眼見她即將消失在門前,龍太子這才想起自己是來做任務的,匆忙拿出令牌,門前的光分出一道來,罩在他的頭頂,下一秒,兩人同時消失在原地。
兩人所做的連環任務,一開始只是散碎的跑腿和基礎類別的闖關,越到后面越顯復雜,指引的方向就像在尋找一件寶物,龍太子自然不知,但作為超前信息擁有者的聞櫻卻已經回想起來,這是一個前置任務,這一關就是任務的最后一關,通關后會掉落一張地圖,作為開啟主線任務“尋找玉璽”的鑰匙。
《逐鹿天下》的游戲背景是亂世,君王無道昏庸,天下群雄并起,因而有一說法就是“得玉璽者得天下”,所謂天下,在游戲中其實指的是國家,即是說能在最終任務之中得到寶物玉璽之人,就能擁有建國的權利。在游戲發展到當前進度,小公會空有駐地,大公會已經著手推翻大boss,爆建城令,速度最快的如無雙、黑風、焚天等,城都已經建了一半,可以說是再一次開啟了三城瓜分地盤資源的時代。
建國則是全息版游戲比鍵盤網游時代更加深入的一部分。比起建城令,傳國玉璽顯然只有一個,這意味著公會之間的競爭將會變得更加激烈,同時為游戲揭開了下一個階段的序幕,對渴望顯赫聲名和登上權力頂峰的人來說,是極大的誘惑。
這個連環任務顯然不僅僅是她和龍太子兩人觸發,只不過其他人暫時還沒有出現。
再過不久,建國玉璽的資料片開放,將會有更多的公會注意到它,龍太子也會意識到這個前置任務的重要性,即便是沒有觸發該任務的公會,也會通過其它途徑,將主線任務所需的道具地圖拿到手。
想到這里,聞櫻已經從轉換的黑暗中來到了一處明亮的地方。
這是一間裝扮的富麗堂皇的宮殿,席間鶯歌燕舞,觥籌交錯,端的是一派熱鬧景象。她身處舞姬群中,不自控地跳了一曲舞。期間她轉身長裙翩飛時,在路過的食案旁,一眼瞄到了與龍太子相似的人。
說是相似,是因為對方的神情與龍太子截然相反,比起龍太子將所有心事都擺在臉上的樣子,此人滿面冰霜,淡然出塵,就像被漠北之鷹附身了。
這么想著的聞櫻不知道,在龍太子的眼里,她又是一副什么樣子。
舞姬臉上掛著一層面紗若隱若現,唯她一雙眼睛斜來如橫波流轉,腰肢擺動間無端嫵媚動人,剛得過她的冷臉,突然看見她這一面,他幾乎看呆了,刻意壓制的顏控屬性蠢蠢欲動,但游戲人物在受系統控制期間,他的臉上沒有任何情緒流露。
舞姿伴隨著鼓點一個停頓,聞櫻不由自主地跟所有舞姬一齊跪坐到達官顯貴們的身邊,她所在的位置正是龍太子的身旁。
等她舉起酒杯喂到他嘴邊的那一刻,她突然發現,身體能夠自控了,一不留神手上沒注意分寸,多喂了他兩口。
龍太子當即一個嗆咳,猛然捉住了她的手腕,咬牙低了聲笑,“故意的?”
“自作多情。”她被金粉勾勒了一筆嫵媚的雙眼,淡淡地轉開了。
他氣樂了,立刻就要發火,忽而見她視線向四下里一瞟,眾多npc推杯換盞,其樂融融,眼前陌生的場景制住了他魯莽的舉動。
宴席闌珊之際,上首位置的主人家要將舞姬分送各人,他哼笑著臂指聞櫻道:“我就要她!”
主人家喜不自禁,曖昧地沖他擠眼睛,“難得難得,大人能看中她,是她的福分。”不過他心頭生出幾分疑惑,刺史大人一向不好女色,如此急切地討要一名舞姬前所未有,難道以往只是沒遇上合眼的?
直到聞櫻被接到了他的馬車上,隨著車簾落下,馬車的轱轆聲響起,兩人才正式對上一眼。
龍太子以為她會心虛轉開,然而她一動不動,反倒讓他頂不住她過于專注的眼神率先撇過了頭。
他對別人一向率直曠達,但可能是兩人相遇的一開始就鬧了矛盾,又或許是別的原因,他在她跟前總是表現得格外幼稚。
終于將這個無時無刻不想挑釁自己的男人按了下去,聞櫻心念一動叫出了任務面板。她在瀏覽完畢后道,“我們幾乎同時拿出了令牌,讓任務合并了,好在任務目標沒有變化。”
“反正都是打怪升級。”龍太子放下了心,在馬車車廂里伸了個懶腰,“剛剛人不能動,差點以為被人下了降頭。”
“不止是打boss。”聞櫻蹙眉,“它還有任務要求,玩家必須符合角色的性格設定,如果做出不同的行為,將會有扣血懲罰,血量扣完,即為任務失敗。”
她話音一落,那邊龍太子的腦袋上就冒起了一串血紅的數字-100。
他懶腰伸到一半,倏然撤了回來,“不是吧……”
這么一說,他倒回去看了下記錄,發現已經是第二次被扣了,只不過他自己沒有注意到。等他再去仔細看任務描寫,才發現下面跟了一行小字,說的就是他這個人物的背景描述和性格設置等。
一個連懶腰都不伸的人物,敢問,他吃飯睡覺蹲茅房嗎?!
對龍太子這種性格的人來說,掩藏本性簡直比殺了他還要難受。
他有幾分煩躁地抓了抓頭發,只不過發冠上一直有-50、-80、-30的數字不斷浮現,反而顯得好笑。
他聽見她聲音清泠地道:“看來這是一個故事性任務,要有足夠的耐心等劇情走完才有可能接觸到boss,至于劇情……”
游戲給出的劇情可以說是相當狗血,堪比八點檔熱播電視連續劇,她懷疑這是任務關卡自動識別兩人的身份,才給出了這樣的一段故事。故事講述的是在蘇杭一帶,有七位蘇州刺史連續無端暴斃,一位捉妖師懷疑其中有妖怪作祟,為了引誘大妖出現,假扮最新中央特派的蘇州刺史上任。
而聞櫻扮演的則是一只狐妖,她只是大妖麾下的一只探路小妖,在新刺史上任后,被派去探查敵情。
這之后,兩人互相試探,好感漸生,相識相愛,相愛相殺,聯手一起打大妖,相當俗套的劇情。
想到劇情,龍太子不耐煩的樣子稍稍出現了變化,他悄悄地瞥了聞櫻一眼。
她收腿坐在窗邊,一縷夕陽的斜暉淡照在身上,在她清冷的氣質上更添了一絲恬靜,仿佛歲月安好,教人不自覺的看住了。這樣的她演作狐妖,不知道又會是什么樣子。
馬車到了刺史府,兩人互相遞了一個眼色,就分兩頭走了。舞姬和主人顯然住在不同的地方,他們各自在住處歇了一晚,結果到了第二天,聞櫻就被急召到了刺史大人所在的主屋。
她一推開門,險些被里面撲出來的龍太子嚇了一跳。
“怎么了?”
他咬牙切齒地說:“一個晚上,被下了七千的血量!”剛說著,他頭上又冒出一個-100,顯然是他的表情過于猙獰不符合人物的行為。
照這個情況下去,架還沒開打,他已經先死了。
她眼睛在房間里掃了一眼,整潔干凈,沒有打斗的痕跡。
“大妖來找你了?”
“……沒,可能是我做夢的時候……”他眼神飄忽了一下,突然發覺不對,“你一點事都沒有?”
“沒有。”
他長眉一挑,“怎么可能沒有,你這樣哪里像狐妖?”完全不符合他心中對狐妖的定義!
“小妖性格難料,陰晴多變,沒有特定的要求。”聞櫻說完讓他嫉妒的話之后頓了頓,掃了他一眼,“你的表情確實需要控制一下。”
“……我也想!”
她考慮片刻說“我有個辦法可以試試”,就在他不解的疑問中,壓著人的肩膀讓他坐到凳子上,她自己則走他身后,拆了他的束發之后,拿出了荷包里的梳子。
“有點疼,忍一下。”
嗯?
龍太子剛沉浸在她冰涼指尖掠過頭皮的感覺中,還沒反應過來,陡然感覺頭發被人向后用力一扯,頭皮驀然緊繃,他長“嘶”了一聲。
聞櫻將他的頭發打散重梳,幾乎每一根發絲都被揪緊,龍太子只覺臉皮緊繃的幾乎要炸開,別說是笑了,就是動一動嘴角都像是經歷了一場艱難的抗爭,真正做到了面無表情。
“還好嗎?”
他聽見她問,立刻答,“不好,很不好!”
她走到跟前看他,他眉毛斜飛入鬢,原本相當瀟灑倜儻,可眼下這對眉毛被扯,就像是手舞足蹈要飛起來一般,格外好笑。
她定定看了幾秒鐘,忍不住“撲哧”一下輕笑出聲。
“你笑了?”他不敢相信地看著她,激烈抗議,“你做的好事你居然敢笑……等等,你根本不是想到辦法,就是想耍我對不對,因為我說你不像狐妖?!我,嘶——”他表情動的太大,立即扯到了頭皮自食惡果。
聞櫻笑得更厲害了。
龍太子氣的立即要拆頭發,卻動到頭皮倒吸一口涼氣,然后被她抓住了手。她的手有些涼,皮膚像浸透了水的玉,十指修長漂亮。
“沒有耍你。”她又從荷包里取出女子描眉的墨碳,一手扶住他的下巴,在他的眉上加起筆來。
因為要給他上妝,她站在他分開的雙腿間,俯身離他極近,呼吸可聞,仿佛他一伸手就能將他抱進懷里。
龍太子就怔怔看著她安靜認真的模樣,嘴角還噙著剛剛流露出的那一絲笑意。往常不笑的人,驟然笑了總是格外打動人心。而她哪怕是笑,也比別人來的安靜,抿著唇,笑聲如同枝頭的花撲簌落下。
他目光落下來,猛然間呼吸微滯,不自覺地問:“有這么好笑嗎……”
不知道是不是頭發扯的人缺氧,他突然覺得一陣血液上涌,喘不過氣來,能感覺到急促的心跳。
她漠視他的時候,他一直郁郁不得勁兒,靠沖榜發泄多余的情緒。
她戲弄他的時候,他卻格外雀躍,恨不得她再多來兩回。
他這是有病吧?!簡直病的不清!!
龍太子下意識地握了握拳,不行,他已經答應了獨活……
“好了。”她的聲音驚回了他的魂。
他本身眉毛的形狀就很好看,只是添上兩筆描換一下形狀,竟有一股凌厲的氣勢陡然撲面而來。
她正準備往后退一步,突然背后有一股力道將她攔住了,腰間驀地一酥,只聽“砰”的一聲,她人消失了,而他腿上落了一只雪白皮毛的小狐貍。
第二更
小狐貍第一次變身,還不經意抖了抖耳朵。
一人一狐對視,都有些傻眼,龍太子原本還在緊張地措辭想著如何解釋,畢竟他剛剛的舉動有些出格,誰知道局面轉變出乎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