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座歷史悠久的古堡烤紅薯,顯然是非常出格而且少見,沒有主人能夠包容這種暴殄天物的舉止。然而烤紅薯不是聞櫻做的唯一出格的事情,她一直在挑戰吸血鬼兄弟的耐心,不斷地提出過分的要求。奧斯維德現在被“戀愛”沖昏了頭腦,無傷大雅的事都答應了她,就算有傷大雅,猶豫猶豫,答應下來也未嘗不可。
他是早出生的那一個,也就是兄弟倆中的哥哥,古堡名義上的主人,只要他答應,奧斯蒙就無法拒絕。
夜深露濃,皎潔的圓月爬到了頂空。兩人當真在庭院里生起了火,因為聞櫻說烤紅薯要自己動手才好吃,就拒絕了傭人的幫忙,只有管家溫斯頓被允許打打下手。
讓奧斯維德來生火幾乎是災難性事件,雖然自小失去了父母,但溫斯頓將他們的生活打理的井井有條,所以兩位吸血鬼少爺都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人物。尤其是生火這種遠稱不上優雅的行為,奧斯維德幾乎是咬著牙,鐵青著臉去撿柴枝,趁聞櫻一個沒注意,丟了個法術將火燒了起來。
如果要他再去撿兩顆石頭摩擦生活,那可真是要了他的命——他不知道人類社會已經有了打火機,也許知道,但并不在意。
直到他看見聞櫻映著火光的面容,滿臉雀躍歡心地等著烤熟的紅薯,他的心就被安撫了下來。
他突然覺得奇怪,為什么以前沒有發覺?
她會懼怕他們是理所當然的,因為她手無寸鐵,而他們能輕易地傷害她。而她喜歡沖艾莉西亞發脾氣就更有理由了,同樣是被抓來的食物,只有她的血液被吸食了,并且是雙份,這樣的不公平有幾個人能容忍?也許善良的艾莉西亞可以,但這不重要。奧斯維德輕描淡寫地想。
他聽溫斯頓說人類女性缺了血以后,脾氣都會變得暴躁,這是生理性的反應,她們無法控制。也許她曾經同樣是溫柔平和的女性,而她的變化和他分不開關系。
他應該感到自責。
認真想一想,人哪有絕對的呢?她其實非常好哄,只要能順著她的脾氣,不讓她感到有生命危險,她就會高興起來。她的性格非常害羞,總是動不動就臉紅,她還很慷慨,愿意在他饑餓的時候獻出自己的血液——但他克制住了自己。
奧斯維德越是想,心里就越來越柔軟,在聞櫻遞來一口剝好的紅薯時,他想也沒想就吃了下去。
他的嘴唇碰到她的指尖,沒有絲毫曾經有過的不適,反而覺得有柔軟的香氣讓人流連,這使他耳根后有一點發燙。
——這不正常,他意識到,吸血鬼是沒有體溫的,他不可能感受到發燙這種事。
“喜歡嗎?”
她輕柔而歡快的聲音傳來,就像天外飄來的甜棉花云,當然,他聽見自己說:“太喜歡了!”如果能多接觸一會兒,就更喜歡了。
艾莉西亞卻意圖阻止聞櫻的動作,“不,他不能吃這些!你不知道他們……”
沒有等她說完,得到奧斯維德的回答之后,聞櫻就又成功喂了他一口,對他露出甜笑。
奧斯維德像是全然沒有聽見艾莉西亞的聲音,他只覺得頭暈目眩,像心里的小鳥兒飛了出來,在繞著他唱歌。以至于他忽略了經過的奧斯蒙難看的臉色,對他招了招手,“親愛的奧斯蒙,不來吃兩口熱乎乎的烤紅薯嗎?”
他過分親昵的語氣,讓奧斯蒙險些吐到他身上。
“是嗎,奧斯維德?”他臉上浮現出微和對方如出一轍的天真的笑容,目光卻形成了與之反差的冰冷,“你希望我吃兩口……這個東西?你稱呼它為‘熱乎乎的烤紅薯’,所以你已經吃了?”
“是的,很好吃,你也可以來嘗嘗——”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有惡心的感覺涌上了喉嚨,他干嘔了一聲,而后立刻反應過來,他剛想和聞櫻說什么,又是一聲干嘔,來不及說任何的話,他瞬間消失在原地,進了自己的盥洗室。
“好吃。”奧斯蒙在一旁抱臂冷笑,然而他還是吩咐了溫斯頓,“去看看他。”明知道自己的哥哥會變成這樣是因為聞櫻的緣故,但是對方屢次阻止他殺了這個罪魁禍首,還在胃部疼痛的時候,用跟自己一樣的臉露出愉快的蠢表情,直到難以忍受為止,這一切統統讓他忍不住遷怒。
他已經快說不清究竟是恨聞櫻多一點,還是奧斯維德多一點了。
他迫切地希望在迷情劑還沒失效的時期,他的哥哥能吃一塹長一智,記住這個女人給他帶來的傷害。
而他的旁邊,艾莉西亞用譴責的目光看著聞櫻,“櫻,我說過不能讓他吃紅薯。他們和我們不一樣,”
吸血鬼只能接受血液,就連流質食物的特殊成分都會造成損害,而對于他們“嬌弱”的胃來說,這樣的固食入口無異于在里面扔進一塊石頭,可能會將胃壁劃破流血。不是絕對不能,只是需要時間來慢慢適應,而這兩位不缺血液供應的人,顯然沒有做過這樣的嘗試。
奧斯蒙看著聞櫻,他的表情就像在說“就連她都知道”。
這樣的含有責怪性質的表情讓人覺得好笑,仿佛聞櫻真的是奧斯維德的女朋友一般。
“那又怎么樣呢?”聞櫻拍去指尖殘留的紅薯皮,從草坪上站起來,與艾莉西亞對視道,“很高興你還記得我們和他們不一樣,艾莉西亞,你不會已經忘了自己是被關在這里,作為他們的食物,而不是被邀請來的客人吧?一份點心這么關心咀嚼她的那對利齒,真的好嗎?”
“噢也許是我忘了,你并沒有被尖利的牙齒刺入過皮膚。”
在艾莉西亞愣神的片刻,她的視線又轉到了奧斯蒙身上,安全考慮她后退了一步——如果有用的話,她揚起甜笑道:“我憑什么要關心你們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艾莉西亞是個蠢貨,不代表我也是。”
“你難道天真的以為,‘食物’是因為愛上了進食者,才會希望進食者來愛她?”她輕嗤,指尖攥緊了手心,“你忘了第一支迷情劑用在誰身上嗎?”
奧斯蒙輕歪頭,純粹的不理解的眼神讓他顯得異常冷漠。
“你忘了?”聞櫻在片刻的停頓之后,道,“我就知道你們忘了。”
關押她們的房間里為什么會有迷情劑的存在,就是因為這本來是給她們使用的。當初將她們拿來賄賂兩兄弟的人,還附贈了兩支迷情劑,并且告訴他們,在食物愛上自己的時候進餐,會讓過程變得格外有趣。
對于很多吸血鬼來說,食欲和愛\\\\欲常常難以區分,他們的惡趣味令他們喜歡在與人結合的過程中,咬上對方的脖子,吸取最新鮮最美味的血液。兩兄弟或許是還小,又長年飲用血袋,所以沒有養成這樣的嗜好。
但這不妨礙他們也有著小孩子才有的好奇心,將迷情劑放到食物中喂原主吃了下去,圍觀她失控的舉止取樂。
他們同樣是在這個時候才注意到艾莉西亞。艾莉西亞“敏銳”地發覺了迷情劑的存在,拒絕進食,餓到奄奄一息都不肯妥協。于是剩下的那一只迷情劑就被自大的吸血鬼們隨手放在了“食物”的房間里,最終成為了聞櫻的戰利品。
“我沒忘記。”奧斯蒙說,“但——那又如何?”他的表情坦然,是真的不認為這樣做有任何的問題。
這樣的坦然不禁令人感到憎恨。
聞櫻的笑容不減,“是的,你們根本不在意區區一個人類的痛苦。那么我,區區一個人類,也不需要在意強大的能力非凡的吸血鬼大人的感受。你覺得愉快嗎?瞧,迷情劑不僅能用在人類身上,同樣也能用在吸血鬼身上,你們偉大的實驗是不是變得更加有趣了?看著奧斯維德像一只傻乎乎的蜜蜂那樣圍著我轉,你看的開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