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這話,在場眾人一愣,隆裕太后頓時沒了主意,目光投到攝政王載灃臉上,等他發話,但載灃依然默不作聲。
溥偉站出來說道:“項城公忠體國,朝廷自不會疑心,你還是在京里統御全局為好。至于九江叛軍,不過區區烏合而已,不勞項城親征,只需派遣幾位熟悉軍旅的王公提調北洋新軍南下即可。安慶、九江都是瀕江之城,海軍衙門已調炮艦兼程趕去,不消幾炮,便可破城奏功。”
“恭王所,甚為妥當,奴才附議。”肅王善耆附和道。
“奴才附議。”慶王奕劻也站了出來,目光一掃,向跪在地上的袁世凱看了一眼,心中頗為不解,不知他為何在這種時候主動請纓,難道他真是被嚇糊涂了,連避嫌都不知道了?想起自己在火車站攔下袁世凱的一幕,奕劻不由大搖其頭,如果不是聞訊趕去的英國公使朱爾典拍著胸脯保證安全的話,恐怕袁世凱已經跑到天津了。
“既然都這么說,那就這么定了。擬旨,袁世凱公忠體國,賞紫韁,賜紫禁城乘二人肩輿,平亂期間,著袁世凱署陸軍部尚書,留京辦事,參贊軍務。”隆裕太后說道。
罷,又好安慰一番,這才命太監將袁世凱用二人肩輿抬去太醫院包扎額頭,隨即護送回府,還命小德張捧了兩根百年老山參,送去袁府。
袁世凱走后,小恭王溥偉從袖子里摸出兩份折子,呈了上去,說道:“奴才來的路上,寫了兩個彈劾折子,請太后圣斷。”
“恭王想彈劾誰?”隆裕接過折子,只看了兩眼,卻面色一變,抬頭看了看面前幾人,愕然道:“你要彈劾慶王、張之洞?”
慶親王奕劻與軍機大臣張之洞都是一驚,回過神來,便跪下請罪。
卻聽溥偉說道:“慶王奉旨監造陵工,擅自回京,就是重罪,奴才劾他不守朝制,不遵懿旨。張之洞總督湖廣多年,湖北新軍乃是其一手編練而成,不料混進大批亂黨,跳梁一呼,群起蠢動,湖北新軍竟至鼓噪嘩變,奴才劾他惘顧君恩,養寇自重。本來奴才打算也彈劾端方、蔭昌的,可既然他們已為朝廷盡忠,就不必追究他們管束不嚴之罪了。”
“奴才有罪!”慶親王奕劻伏地痛哭。“奴才聽說九江之變,心急火燎,這才匆匆返京。奴才沒別的念頭,心里就是想著太后和皇上,如今兩宮大行,主少國疑,太后又是剛剛垂簾,孤兒寡母,無人憐憫,奴才怎么說也是大清國的奴才,朝廷的奴才,這種時候若不趕回來盡忠,奴才真還不如一頭撞死在菩陀峪。”
奕劻哭得可憐,勾動隆裕心思,兩人一個在地上哭,一個在炕沿上哭,這養心殿里愈發凄涼起來。
張之洞卻未辯白,心里的凄涼無處訴說,湖北新軍固然是他一手編練,溥偉彈劾他也并非完全沒有道理,其實連他自己也不太清楚,為什么當年沒有嚴厲絞殺新軍中的新派思想,或許在他的內心深處潛藏著一絲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念頭:大清國怕是要完了,還是給自己多少留個后路吧,不為自己著想,也得為后人著想啊。
眼見兩個被彈劾的人一個在嚎,一個卻半句話都沒說,本打算看場戲的善耆知道,溥偉導演的這場戲還沒開幕就要謝幕了,于是站出來奏道:“奴才以為,如今國事危急,似不亦追究這些細微末節,還是應以軍國大事為重,先將亂黨叛軍剿滅再說。”
隆裕太后拿著絲帕擦了擦眼角,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兩人,再看看那些目瞪口呆的王公重臣,嘆了口氣,將那兩份折子向炕桌上一撂,說道:“這折子留中了。你們也都跪安吧,哀家倦了。進軍會剿的事就交你們去議,哀家不懂,就不攙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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