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柏宇是何許人也呢？

名義上，他是江曉媛的現(xiàn)任男朋友，只不過她沒把他當(dāng)回事。

霍柏宇自稱是個搞藝術(shù)的，實際是藝術(shù)在搞他。

他熱愛制造餅?zāi)槾蠖亲拥墓馄ü尚∪耍捎谧髌诽^離奇，連江曉媛這種藝術(shù)專業(yè)出身的都無法欣賞，更別說普通群眾了，總而之，盡管他十分高產(chǎn)，卻一直沒人買賬。

這男人長得眉清目秀，頗有舊電影里男主角的風(fēng)流倜儻，造型也很是多變，時而是隨時能去收破爛的犀利哥，時而是眼神憂郁的文藝青年，刮了胡子能裝嫩，留起胡子也會頹廢。

江曉媛懷疑這許多的行套背后，可能是他胸腔里那顆娘炮之心在作祟――他把自己當(dāng)換裝芭比了。

經(jīng)過了一段時間的鬼混，江曉媛深切地認(rèn)識到，這男花瓶恐怕是一個赤誠的二百五，非但拿胡鬧當(dāng)藝術(shù)，還絲毫不覺得自己是在胡鬧，霍柏宇真心誠意地認(rèn)為自己是個郁郁不得志的藝術(shù)家，時而以雕塑界的梵高、泥潭里的杜甫自居。

江曉媛純粹是覺得看他神經(jīng)兮兮的自我陶醉挺解悶，兼之霍柏宇長得養(yǎng)眼，才肯紆尊降貴花時間與金錢泡一泡他。

倘若一個人本身是個捏不起來的花瓶，從物質(zhì)到精神無一處能給別人帶來好處，那么他也實在沒什么資格要求別人把他當(dāng)回事。

所以江曉媛來找馮雪瑞，而不是去找霍柏宇分說――在她眼里，霍柏宇是個玩意，但是馮瑞雪是個人。

閨蜜撬男人這種狗血的三角關(guān)系一旦發(fā)生，如果愛情比友誼深厚，那么這是男女之間的事，如果友誼比愛情深厚，那就是她和馮瑞雪之間出了問題。

江曉媛面色平靜，她認(rèn)為自己是個大家閨秀，盡管已經(jīng)先行出尖刻，失了深層次的風(fēng)度，卻依然保存著表面上的優(yōu)雅。

江曉媛：“你要是想抵賴就不用了，沒人跟我挑撥事端，那天――就上禮拜四，我把一雙新買的鞋落在了他那，晚上才想起來，開車回去取，親眼看見你抱著他的胳膊跟他上樓的。”

馮瑞雪的手指甲讓自己掐得泛了白。

江曉媛瞥見，冷笑了一聲：“霍柏宇是什么東西？跟你直說了吧，在我眼里，他還不如這個包值錢，他就是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一塊垃圾雞肋。你到底看上他什么了？臉？神神叨叨的靈魂？還是……”

她的話音被再次響起來的電話打斷，還是霍柏宇。

江曉媛眉頭一皺，掛電話關(guān)機，余光瞥見桌上的咖啡，有心想拿剩下的半碗咖啡潑那馮瑞雪一臉，又怕飲料濺臟了袖子。

她于是把咖啡變成語，潑了馮瑞雪一臉：“還是我所謂的男朋友這個身份？”

馮瑞雪的眼角劇烈地抽動了一下。

江曉媛心想：“哦，原來還真是這么回事。”

報復(fù)的快意與熊熊燃起的憤怒在她心里交織成了一張網(wǎng)，她緊緊地抿住嘴，預(yù)防自己在公共場合破口大罵，忍了半晌，才低聲問：“馮瑞雪，你是有病吧？”

馮瑞雪低下頭，高頻率地眨了幾下眼睛，蒼白地囁嚅說：“對不起，我……”

江曉媛打斷她：“別，別來這套，不急著懺悔。”

馮瑞雪有些驚惶。

江曉媛低笑了一聲：“瑞瑞，我就想知道，你們這些人是怎么想的。”

她說“你們這些人”的時候，充滿譏誚的目光特意在馮瑞雪的手鐲上停留了一下，那是某名牌出過的一款玫瑰金手鐲，后來被山寨成了淘寶熱款，價值從二十到二百不等――馮瑞雪手上戴的這個，約莫是個中檔貨，講講價一百塊錢能拿。

馮瑞雪這個人很有上進心，日子過得精打細(xì)算，在她身上出現(xiàn)的名牌只有兩種，要么是過季打折打到兩折以下的處理貨，要么是產(chǎn)自大淘寶的神奇山寨，有時候江曉媛心里難免鄙視，只不過因為友情深厚，這點鄙視很快就被壓了下去，她反而覺得馮瑞雪怪不容易的，這么多年也一直假裝自己不知道或是不在意，沒有對馮瑞雪提過只片語。

直到這時，友情眼看著走到了盡頭。

馮瑞雪上身微微往前傾了一下，小聲說：“我對不起你，但是你先冷靜一……”

江曉媛截口打斷她：“我沒有不冷靜啊。”

她的聲音不由自主地提高了，甚至驚動了前桌那一直沒抬過頭的英俊男人，那人有些好奇地看了她們倆一眼。

馮瑞雪嘴唇凝成一條線，她啞口無了半晌，忽然破罐子破摔地長出了口氣，繃緊的肩膀跟著放下來，她如同卸下了一個重?fù)?dān)，整個人和她因為疏于保養(yǎng)而有些下垂的眼角一樣，顯得倦怠極了。

“我……”馮瑞雪開口說，“我一直在擔(dān)心你會發(fā)現(xiàn)，昨天晚上還在心懷僥幸地想，如果你能在發(fā)現(xiàn)之前就跟霍柏宇玩膩了、掰了……就好了，這事就能揭過去了，誰也不知道。”

“自欺欺人吧。”江曉媛說，“你還沒告訴我呢，你是看上他什么了？還是――你是看不上我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