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采薇帶著宋春雪去了偏僻的小院,躺在榻上一邊喝茶一邊閑聊,愜意似神仙。
宋春雪沒想到這位白姑娘如此率性而為,她應當是全天下的女子會羨慕的人。
出身不凡,父母溺愛卻頭腦清醒,從十三歲時就聲稱不會隨意嫁人,想去道觀修行。父親因為舍不得她離家,在家里修建了一座道觀。
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是京城各大世家小姐望塵莫及的第一美人,卻很少與那些年紀相仿的女子往來。
及笄之后,她越發調皮,跟師父學了很多東西,卻經常翻墻出門,逛遍了全京城的大小街道,寺廟道觀,書坊酒樓。
十九歲左右,總有不長眼的人來家中提親,她便去觀音廟里燒香,別的姑娘都是求姻緣的,她求的卻是斬斷她的姻緣,不料在廟里碰到了讓她終生難忘的和尚。
白采薇雙手枕在腦后,閉著眼睛晃了晃腳丫,語氣平穩又好聽。
“你不知道,我從前總覺得禿子難看,但那次看到站在人群中的身著袈裟一臉漠然的和尚,我就走不動道了。”
“但我確信,我沒有紅鸞心動,只是被他的外表所吸引。”說到這兒,她嘆息一聲,“但誰又能想到,他卻成了我修行路上最難邁過去的坎兒,我靜不下心打坐,總會想起那張臉,所以我就去找了他。”
她說話語氣很穩,咬字清晰,語速偏慢,卻讓人十分舒心,仿佛一朵純凈的粉蓮。
她側過身看向宋春雪,清亮的眼中悲喜交加,“我仗著有點身手翻墻去找她,那是一個夏日午后,他在溫泉中打坐,我撞見了他不著寸縷的上半身,一下子燙得我從墻上掉下去。”
“……”嘖,聽著聽著,宋春雪就覺得那畫面讓人面紅耳赤血脈噴張。
道姑和佛子,兩個看似最不會被俗世的美色所沉溺的人湊到一起,她恨不得在場觀看。
那肯定比話本子好看。
二十出頭最美最俏的年紀,簡直不敢想象他們看起來有多登對。
“但是,那一晚,他在戒堂領罰一百鞭子,而我被主持交給師父面壁思過一個月,訓誡我寧動千江水不毀道人心,還怪我讓她受老禿驢的氣,我那時才知道,那位好看的和尚,是整個京城聲望最高,前途不可限量,是所有老和尚的希望,將來他的境界或許可以超過所有佛修大家。”
看到白采薇眼角滑下的一行清淚時,宋春雪愣住了。
她哭了。
白采薇又轉身仰躺,看著屋頂悄然抹去淚水。
“唯一令我念念不忘的人,卻是一段孽緣,十年時間不了了之,如今他已經云游各國辯經論道去了,或許他早就忘了我。”
“最好是忘了我,不然那幫老禿驢得多恨我。佛修可不比我們,色戒最大,若是他被我毀了佛心,下輩子我都不得安生。”
說到這兒,她笑了,“不過如今我放下了,三十多歲看得多了,得不到的也不想要了。而你,跟那位謝大人怎么樣了?”
“……”怎么就轉到她這兒來了,宋春雪羨慕她能如此坦誠。
“挺好的,年紀大了跟年輕人不一樣,多少會有些顧慮,我怕讓他空歡喜一場。”
白采薇一骨碌翻身趴在蠶絲做的軟墊上,饒有興致的看著她。
“這事兒跟年紀無關,你想那么多做甚,我聽說謝大人從前極其不解風情,如今卻處處對你體貼周到,還牽著你的手外出,惹得不少曾經仰慕他的婦人湊到一起罵謝征老不正經,哈哈哈,你都不知道,那些當了祖母的婦人為了這事,最近專門辦了場賞月宴。”
“不過,你一點也不差,修道之人比尋常人年輕不說,這顆玲瓏心才是讓謝大人傾心已久的吧?”
宋春雪微微笑著,“也許,順其自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