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道長跟趙大人在暗中一路相送。
看著那個纖瘦又倔強(qiáng)的背影,騎著一匹棗紅馬,穿過一座又一座城池,翻過一座座高山,越走越荒涼,離家越來越近。
原本二十五日的路程,她硬是縮短至二十日。
去時漫山雨,歸時花滿山。
家鄉(xiāng)的蕎麥花開了,粉白粉白的一大片,像平整的花布鋪在山野間。
遠(yuǎn)遠(yuǎn)的能聞到清甜的花香味,離得近了能聽到蜜蜂的嗡嗡聲,估計一整窩蜜蜂都來了。
蕎麥花是蜂蜜最喜歡的花了,蜜很多,也是最后的大片大片開花的莊稼了。
養(yǎng)蜂的蜂農(nóng)將蜜蜂箱子搬到山頂上,帶著狼狗和家禽住在帳篷里,很多都是夫妻,一住就是三個多月。
這些年她才知道,種蕎麥的地方不多,莊狼縣的莊稼漢莊稼婆格外勤勞,因?yàn)樗麄兊牡刈疃缸罡桑匀径加星f稼,而蕎麥若逢秋雨一定會豐收。
宋春雪繞了路,沿著她從未走過的路,從北向南,沿著山路直奔李家莊子。
在一個麻麻黑的傍晚,途徑四姐跟二哥家,她沒有去屋里打擾,而是碰見了在山上打坐的阿來。
阿來從沒有杏子的杏樹上跳下來,開心的喊了聲,“五姨母?”
因?yàn)殡x家近了,她想慢慢的感受熟悉的一切,牽著馬行走在山道上,周圍原本偶爾只傳來貓頭鷹的叫聲。
忽然聽到有人聲,宋春雪愣了一下。
看到從山坡上跑下來的人影,沉寂了一路的宋春雪露出笑容。
“阿來,你怎么在這兒?”
她牽著棗紅馬,頭上松松垮垮的圍著棉布遮擋微涼的晚風(fēng)。
裂開嘴時,干燥的嘴唇有些緊繃,她多想回去喝一碗漿水。
可是那個荒廢的老院子里啥也沒有,但她不想去老大家。
“我喜歡在山上打坐,感覺更舒服更自在。姨母你呢,怎么這么晚一個人牽著馬?”
他沒問宋春雪為何路過他家沒有停下,而是指了指遠(yuǎn)處的歪脖子老杏樹,“去那兒坐坐吧,我?guī)Я宋夷镝劦木疲阋灰獓L兩口?”
“好啊,”宋春雪笑了,感覺多日沒有波紋的心頭忽然有了溫度,“正好我在大溝街上買了只燒雞,好幾回我想拿出來吃,但又不想耽擱趕路,就一直忍著,還好遇見了你。”
她走了大半天的路了,雙腿很酸,在歪樹杈里坐下,舒服的喟嘆,“哎呀,這樹真好,跟椅子一樣還有靠背,難怪你喜歡在這兒打坐。”
“對啊,這兩棵樹比姨母還老,我記事時就這么粗,這么多年沒長過,但樹上的杏子還是那個味道,今年我都摘下來,捏了杏核曬了杏皮拿去賣,換了一百文呢。”
阿來開心的跺了跺雙腳,“扯了新布我娘給我做了雙新鞋,已經(jīng)穿上了。”
宋春雪忍不住跟著他笑,看著他腳上的鞋子由衷的道,“四姐還是那么勤快,只是做的鞋沒有腳尖,掉不?”
“不掉,很合腳。”阿來看向宋春雪,“姨母怎么看著不開心?心事重重的樣子。”
“有嗎?”她微笑,抬手摸了摸臉,“我覺得我很開心,近鄉(xiāng)情更怯嘛,這些日子一直在趕路,走了二十一日,應(yīng)該有些清減了些。”
“不,姨母很難過,我看得出來。”
阿來將酒葫蘆遞給她,“姨母先喝,你不說我也不問,畢竟這是好事,我看得出來姨母揣著很重要的東西,讓人覺得很神秘,這說明你收獲了世間很寶貴的東西,尋常人一輩子也得不到。”
因?yàn)檫@句話,宋春雪的心中無比酸澀。
“我們阿來長大了,這么會說話,都有師兄那調(diào)調(diào)了,看來這幾年你不僅識了字,修行頗有進(jìn)步,他有沒有來看你?”
阿來笑道,“前幾日來過,他還給我送了些書籍和銀子,哦對,還有兩串菩提子手串,有一串小了,我娘不要,送給姨母吧。”
說著,阿來從懷中的布包里摸出一個手串,遞給宋春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