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攸揮手讓許嬤嬤退下。
四周一片寂靜,齊攸靜靜地坐在那里,腦子里卻一刻都沒停歇。本來想不明白的事情,這一刻卻分外清晰。
方才他路過小校場,雖是心里急于見到妻兒,不過一瞥之間,已經發(fā)現(xiàn)了很多奇怪之處。一般的民亂,倉促之間組織起來,武器必然參差不齊,甚至多有將平時所用的工具,如鋤頭、木棍等當做武器的。但是被圍在校場上的那些人,每個人手里拿的都是上好的精鋼制成的刀槍。
再有,就算是民亂,搶奪糧食和財物,以人趨利避害的本能去考慮,首先該選的也是大商戶,而不是防備森嚴的總督府。
當然,領頭的人竟然是鐘大用,這首先就是最為不尋常之處了。
齊攸覺得口渴,伸手去拿桌案上的茶杯,這才發(fā)現(xiàn)桌案上放著一疊素箋。齊攸拿起最上面那一張,上面是簪花小楷工工整整地寫著一首詞,那端麗的字跡正出自荀卿染之手。
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云,心如飛絮。氣若游絲。空一縷余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證候來時,正是何時。燈半昏時,月半明時。
他印象中的荀卿染,喜歡游記、話本,甚至可以將山海經看的津津有味,卻很少看這類的小詞。
齊攸的手指在素箋輕輕拂過,墨跡已干,想來是昨晚動亂發(fā)生前,荀卿染寫下的。那個時候,他正在連夜趕回平西鎮(zhèn)的路上,心里記掛著妻兒的安危,一路上馬不停蹄,為的是早點看到平西鎮(zhèn)的城門,早點看到荀卿染和他的瑄兒。能夠知道,同一時候,荀卿染也在惦念他,并不比他對她的惦念少,這真的很好。
齊攸拿著素箋,反復看了幾遍,又怔怔地呆了半晌,終于回過神來,心中的焦躁也似乎一掃而空。
桌上筆墨俱在,齊攸提起筆,在這闕詞后面,添上了兩句,又小心地吹干墨跡,這才仔細地收藏在袖內。
齊攸站起身,這個時候,他有很多事情要做,但是最重要的是這一件。
…………
隔間內,荀卿染已經換了件家常的秋香小襖,斜倚在炕上。
“奶奶要奴才和四爺說的話,奴才都已經說了。”許嬤嬤站在炕邊,低聲道,“四爺又繼續(xù)問了奴才,奴才便將知道的都說了。”
“有勞嬤嬤了。”荀卿染道。
“該說的都說了,這前因后果,四爺一想必定也都明白了。奶奶只管放寬心吧。”許嬤嬤又道。
荀卿染點點頭。她有些累,所以才會選擇這樣的方式把事情都告訴齊攸。接下來就看齊攸會怎么做那?
荀卿染正低頭思索,就聽門口傳來兩聲輕輕的咳嗽聲。
許嬤嬤一笑,“奴才先告退了。”
許嬤嬤說著話,便掀起門簾,果然齊攸正站在門外。許嬤嬤退到一邊,替齊攸打起簾子。
“四爺請進。”
齊攸邁步進屋,許嬤嬤退了出去,輕輕地掩上了門。
“卿染,咱們成親那天,我……”齊攸慢慢走過去在荀卿染身邊坐下,緩緩開口。
“四爺不用解釋,那個時候,你我不過是陌路之人,四爺并不將我放在心上,并不將這樁婚事放在心上,我、能、理、解。”荀卿染聽得齊攸說的十分費力,心中腹誹,嘴上卻如此說道,只是那我能理解四個字,卻是咬著牙說出來的,說完之后,扭過身,再不搭理齊攸。
“卿染,那件事,是我、是我錯了。”齊攸站起身,“為夫錯了,卿染,你就原諒為夫吧。”
屋內并沒別人,齊攸還是四下掃了一眼,躬身對荀卿染作揖。
“看著瑄兒的面子吧。”見荀卿染依然沒有回頭,齊攸加了一句,又從袖內取出件東西遞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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