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漾哭得潰不成聲,以至于她是怎么被褚蔚重新帶回爸媽家都不記得了。
只記得去西安的日子已經越來越接近,她才終于從房間里走了出來,和爸媽一起收拾行李。
父母有些擔心她的狀況,連說不用她幫忙。
“我不至于連疊個衣服都不會疊,”褚漾淡淡說,“你們放心吧,我會好好比賽的。”
褚國華欲又止,半天也沒憋出幾個字來。
“等我從西安回來了,你們就告訴我師兄去哪兒了吧,”褚漾埋頭疊著衣服,也不抬頭,“如果你們不告訴我,我就去徐家問。”
她不是傻子,在家里坐了這么幾天,再想不通也想通了。
師兄他沒有成功。
他還是被趕到了別的地方。
或許他父親還用什么威脅了他,讓他寧愿自己悄無聲息的走,也決意瞞她瞞到最后。
褚國華厲聲“不許去!我告訴你你哪兒都不許去!”
褚漾輕聲說“我喜歡師兄。”
褚國華和妻子都微微愣住了。
“我從來沒有這么喜歡過一個人,”疊到一半的衣服忽然被她緊緊抓在手中,像是在握住什么即將消失的東西,“他不告訴我,我不怪他,因為我從來沒有給過他任何安全感,我特別任性,還特別作,他每次說要懲罰我,說生我的氣,但其實都是嘴上說說而已。”
褚漾說到這里又笑了出來。
笑著笑著,眼睛卻濕了。
“他沒有騙婚,”褚漾用指尖拭去了眼角邊快要掉落的眼珠子,“是我以為自己懷孕了,去找他要打胎費,他才跟我說結婚的,結果鬧了半天發現是場誤會,所以就這么將錯就錯了。”
褚國華睜大了眼,竟是連一句責備的話都說不出口了。
最后也只是重重嘆息了一聲。
褚媽媽喃喃問道“那南燁為什么要告訴我們是他騙婚……”
“也許是想斷了我和他的后路吧。”
其實他大可把他們真正的結婚原因說出來,到昨天那樣,他居然也仍舊堅稱是自己騙婚。
這樣她就是這場婚姻無辜的受害者,就算褚國華怪她,也不忍太苛責她,反而會跟著勸她不要再跟他在一起。
但凡她懦弱點,就會默認他的說辭,任父母將他誤會成那樣的人。
褚漾想到這里,心里不禁有些生氣。
他也太小看她了。
“告訴我吧,”褚漾又問,“師兄去了哪兒?”
褚國華緘口,不愿告訴她。
褚漾笑了笑“贊干比亞?”
父母同時怔住,用驚疑和不可置信的眼神望著她。
“你們這些年不準我去國外,就是因為我當年在贊干比亞出過事,對吧?”
褚國華的語氣有些哽咽“你想起來了?”
褚漾忽然喃喃“我怎么能忘記呢?”
“不管怎樣,總之我不許你去,”褚國華不想再問下去,他寧愿褚漾永遠也想不起來,單方面結束了這個話題,“父母把你養這么大,不是為了讓你去傷害自己的。”
“我沒有傷害自己,我是要去把自己丟失的東西找回來。”
褚漾頓了頓,又像是下定了什么決心般,眼神堅定,語氣卻輕得像是沒有重量的羽毛“把我和師兄之間的回憶給找回來。”
“我曾在贊干比亞遇見過師兄。”
“那段回憶是屬于我們兩個人的,憑什么只有他記得。”
“我也要記得,絕對不會再忘掉。”
她打包好了去西安的行李,告別父母,坐上了飛往西安的國內航班。
飛機在天空中留下一道淺白的痕跡。
褚國華送走了女兒,和妻子相顧無。
最后又看向了身后戴著墨鏡,把自己藏得嚴嚴實實的褚蔚。
“你跟你妹妹說了是不是?”
褚蔚咬唇,點了點頭。
“你告訴她干什么?”褚國華已經數不清這幾天他嘆了多少氣“這對她而不是什么好事。”
褚蔚抿了抿唇,反問父親“當時我不在她身邊,爸媽你們也不在,你們怎么就那么肯定她忘記的一定是不好的事呢?”
褚國華蹙眉,一時間竟也不知道該怎么反駁她的話。
“當我們問她時,她已經不記得了,漾漾并沒有說是因為發生了不好的事才忘記,而是她受到重物打擊才忘記的不是嗎?也許那件事并不壞,”褚蔚想到了妹妹那樣迫切的希望能想起當年的事,又輕輕笑了,“可能那對她而是美好的回憶,所以才那么拼命的想要記起來。”
褚國華沉默了,褚媽媽擦拭著眼角的淚水,也沒有說話。
三個人坐上了離開機場的車。
褚蔚仍然想說服父親讓他同意漾漾在比賽結束后去一趟贊干比亞。
褚國華仍不為所動。
“我說不可以就是不可以,我決不允許她再遭到什么危險,”他態度執拗,語氣里帶著不容置喙的強硬,“而且我已經把她的護照藏了起來,她出不了國的。”
褚蔚沒轍了。
沒護照,褚漾別想出國了,除非她偷渡。
褚媽媽就坐在褚蔚身邊,抿著唇猶豫了半天,才悄悄對褚蔚說“你爸他根本沒藏,護照就放在你妹妹房間的衣柜里。”
褚蔚微微愣了。
而后反應過來,看著副駕駛上父親已經生出白發的后腦勺,鼻尖忽然一陣泛酸。
她們的爸爸啊。
總是擺著張臭臉,不許她們姐妹倆做這個做那個。
但其實褚國華同志是最好的爸爸。
他從不真的干涉女兒們的人生,正如她當時想學表演,雖然他每年都念叨,每年都怪她在電視里穿得太少,但又每年守著她新播的電視劇,每回她的新電影上映,總要偷偷的包場,那么多電影票,他送給小區里的朋友們,剩下送不出去的就藏在自己書房抽屜里,也不告訴她。
就像漾漾當初要報計算機,他特別失望,說自己后繼無人,硬是要逼著她改志愿,漾漾那個傻丫頭還以為爸爸是真的不想讓她學自己喜歡的東西。
她哪兒知道爸爸其實無數次的登陸了她的志愿系統,看著她填報的志愿專業里沒有一個是他給她選的,對著電腦唉聲嘆氣了多少回。
后來爸爸跟媽聊天時提起了這件事,說的那個話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還是在為自己挽尊。
隨便她吧,反正她在清大,我還是能管住她的。
把爸媽送回家后,褚蔚吩咐司機送自己回家。
路上接到了高寺桉的電話。
她以為這男人是要跟自己蜜里調油,本來還扭捏了半天才接起電話,沒想到一接起這男人開口問的就是她妹妹。
“受人所托,”高寺桉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無奈,“你妹妹的護照在你這兒嗎?”
冬日的西安,整個城市被覆上一層薄薄的雪。
西安算得上是長江以北冬季比較緩和的北方城市了,但依舊羽絨加身,防寒防凍一件都不能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