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茗芬進屋后，稍過了一會汪雨涵也回到屋里，把蘋果放到果盤里，然后坐在陳雨林身邊看節目。她忽然發現筱茹神情有些不太自然，電視里的小品挺搞笑的，眾人都被逗得嘻嘻哈哈的，但筱茹卻只是和著眾人的笑聲敷衍地笑幾聲了事。汪雨涵趴在陳雨林耳邊一說，陳雨林小聲告訴她，其實他早就發現筱茹今晚不太對勁了，肯定是有什么心事，他還囑咐一會要是有機會和筱茹單獨相處的話，盡量開導開導她。汪雨涵點頭答應，說實話，她也很喜歡這個小妹妹，就算陳雨林不囑咐她，她也會盡量開導筱茹的。沒過多久機會就來了。這個小品越演越有意思，把眾人樂得前仰后合的，蔣秀麗興奮地拍著巴掌，一不小心打到了水果盤。她趕緊把著盤子，好在她動作夠迅速，只有汪雨涵剛剛放到最上面那個蘋果再次滾到了地上，直接轱轆到汪雨涵的腳下。汪雨涵一把揀起蘋果向外走去。“雨涵雨涵，還是我去洗吧。”蔣秀麗走過來說。“我去洗洗就行，二嬸你接著看吧。”汪雨涵推著蔣秀麗往回走了兩步，然后轉身走了出去。“雨涵你可真是的……來來來，一塊洗。”蔣秀麗說著也跟了出去。筱茹剛才一看機會來了，抬屁股就想跟著汪雨涵出去，哪成想被她媽媽搶了先。只好又一屁股坐回沙發里，撅著嘴自己生悶氣。陳雨林忍俊不禁，笑道：“一會有的是機會，別著急。”“嗯。”筱茹出神的隨口應了一聲，旋即反應過來，嬌嗔道：“你說什么呀，什么有的是機會，不理你了。”眾人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讓筱茹鬧情緒，紛紛向這邊望過來。陳雨林啞然失笑，沖大家擺擺手示意沒什么事。陳雨林看筱茹那含怨代嗔的小模樣，就知道她八成是在感情上遇到了難題，又不好意思和爸媽說，當然要找汪雨涵做參謀了。唉，青春期的小姑娘正是多愁善感的時候啊。“人這歲數一大就笨了，瞧我毛手毛腳的，把你剛洗好的蘋果給弄掉了。”蔣秀麗不好意思地說。汪雨涵一邊洗蘋果一邊說：“二嬸你這么說就不對了，誰能一年到頭連碗都不打碎一個呀，弄掉個蘋果不是很正常嘛。再說別看你四十來歲了，但身材還是很好呀，皮膚保養得也好，看上去就像三十出頭一樣。”蔣秀麗對自己的身材皮膚還是有幾分自信的，聽汪雨涵這么一夸還真是挺受用的，心里邊暖和和的甭提多舒坦了。不過她眼珠一轉，換上一副黯然的表情：“跟同齡人比，我的身材倒是不錯的，就是肚子周圍有個‘游泳圈’，要是能把‘游泳圈’瘦下去就好了。雨涵你說過教我練瑜伽的，怎么都過了這么些天也不教啊？”汪雨涵趕緊解釋這幾天在延吉如何如何忙，還沒說上兩句半，蔣秀麗撲哧一聲樂了：“雨涵你快別說了，好像你二嬸不懂事似的，其實我是有事想讓你幫幫忙。”汪雨涵甩甩蘋果上的水珠，說道：“瞧你說得多見外，有什么事你盡管說就是了。”蔣秀麗緩緩說道：“自從嫁給宏飛以來，我事事過得順心如意，宏飛對我溫柔體貼，筱茹雖然頑皮但大體上也算懂事，學習也不錯，這幾年家里的經濟條件也越來越好了。可是我有個最大的心愿一直沒能實現，就是我從沒上過大學。年輕那會家里窮得要命，雖然我學習成績非常優秀，也只得匆匆忙忙上了個中專就出來工作了。生了筱茹之后又托人走關系在機關找了份工作，一干就是十幾年。宏飛有時候就說，工作清閑你還不滿足，多少人想找這樣的閑差還找不來呢。我知道他說的也對，可我也不知怎么著，心里邊總也靜不下來，總想著趁自己還沒老到什么都干不了的時候，再去念一回大學，圓一回遺憾了二十年的夢……”說到這，蔣秀麗靜靜地看著窗外的星空，好半天之后，輕嘆了一聲接著說：“頭幾個月我把這個想法跟宏飛說了，他說卻說雖然現在高考開放了，但你都這么大歲數了，腦子已經比十八九歲的孩子們差得太多了，考也肯定考不上，不如念個電大或者自考什么的。我一聽他說得也對，又一想自己孩子都快高考了，還折騰個什么勁呢，算了吧。可前幾天你和雨林回來了，后來又來了兩個同學張雪和張倩，我這一看上過大學的人還真是不一樣，往那一站自然就有種高貴優雅的氣質流露出來，大學可真是養人吶！我心里已經快熄滅的那團火苗，突然間又燒了起來。可是我……”其實汪雨涵張雪張倩這幾個都是出類拔萃的優秀女孩，就算她們沒上大學，那種獨特的氣質也是一般人遠不能比的。只是蔣秀麗太渴望去上一回大學了，所以自然而然地把她們的氣質想成了大學教育的功勞。汪雨涵接口道：“二嬸你別說了，我知道該怎么做了，我會找機會和雨林一塊跟二叔說說的。”和這種善解人意的女孩說話就是省心，什么事一點就透。蔣秀麗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雨涵，你說我是不是有點不務正業呀？”“哪能這么說呢，我是很贊同你的想法的。如果換了別人沒這個條件，這個遺憾也許一輩子都彌補不上了。可是你現在有這個條件，家里根本不缺你掙的那點工資，而且筱茹也很懂事學習又好，你要是再不趁著自己還算年輕把大學夢給圓了，那可真要后悔半輩子啦。”“能行么？我能考上么？”聽到汪雨涵支持自己的想法，蔣秀麗眼睛都亮起來了。汪雨涵肯定地點頭道：“我相信你一定能行。雖然考大學并不簡單，但現在國家連年擴招，一般大學的門檻比以前已經降低不少了，再加上二嬸你這么聰明，還有我和雨林幫助你復習，考個普通的大學專科肯定沒問題。”“真的呀，那可太好了，叫你這么一說我真是信心十足啦。將來我畢業了，學歷都得比雨林高。哈哈。到時候拿著統招的畢業證在他面前走兩個來回，看他那小臉往哪擱。真期待那一天呀……”自己多年來的夢想就要變成現實了，蔣秀麗竟然激動得露出了小女兒般的憨態。回到屋里之后，汪雨涵把蘋果放好。看著蔣秀麗那張因興奮而微紅的臉，自己的心情也變得莫名興奮。是啊，一個四十來歲的女人，畢生的夢想竟然是上一次真正的大學，這怎么能不讓人驚訝，怎們那個不讓人欽佩！汪雨涵又聯想到，對于人來說，夢想真的是太重要了，有了夢想才能為之努力奮斗，再苦再累都是幸福的；若是沒有夢想，就算天天都吃龍蝦喝香油也是嚼蠟般的滋味。可是，我的夢想是什么呢？汪雨涵忽而輕笑了兩聲，心說我真是笨呀，我的夢想就是天天在雨林身邊，愛著他，也被他愛著，然后盡我所能地幫助他把二龍酒業經營得蒸蒸日上。“砰！轱轆轱轆～～～～”一個已經傷痕累累的蘋果滾到了汪雨涵腳邊。她一抬頭，正看見筱茹甩著兩只手站那發愣呢。汪雨涵揀起那個可憐的蘋果，心說這些人怎么都拿蘋果當借口呀，瞧把這蘋果摔得青一塊紫一塊的。其實筱茹本來沒想像兩個大人那樣繞彎子，可是她發現汪雨涵自從第二此洗蘋果回來之后一直在發愣，似乎在想著什么。筱茹叫了她幾聲她都沒聽見，還自己在那笑。筱茹最后實在沒辦法了，只好“不小心”拿掉了個蘋果引起了她的注意。“說吧，什么事？”來到廚房，汪雨涵直接問道。“呵呵，雨涵姐，你看出來了。”筱茹不好意思地說。“這個蘋果都快被你們摔爛了，再看不出來你的意思，你也就不用跟我說了。”汪雨涵洗干凈蘋果，本想一回拿回屋的，又一想不成，再拿回去保不齊誰又被誰摔一下，干脆在這吃了得了。“雨涵姐，小輝他前天跟我表白了，你說我怎么辦啊？”筱茹急得直跺腳，看來真是為這事犯了難。汪雨涵奇道：“筱茹，如果你們倆兩情相悅的話，這個問題就不應該是個問題呀。再說了，我又沒見過小輝，他的情況我一點不知道，怎么幫你出意見啊？”“雨涵姐，我可是把你當親姐姐的，我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事，你可不能不管我啊。”筱茹急道。“我怎么能不管呢，不過，你總得把情況跟我說說吧。先挑重要的說。”原來小輝全名叫李輝，比筱茹高一個年級。在幾個月之前的運動會的開幕式上，筱茹帶領她們班級的十一個女生表演了一個現代舞蹈，博得了全校師生的贊嘆。當時李輝正好是站在跑到旁邊的旗手，距離筱茹很近，他一下子就被筱茹的青春活力吸引住了。開幕式結束后他馬上打聽到筱茹所在的班級找到了她，一看更了不得了，剛才畢竟離筱茹不是很近，而且筱茹她們一直蹦蹦跳跳的，只能大概看出來筱茹長得很漂亮，現在離近一看才發現筱茹竟然比他認識的最美的女孩還要美上兩分。筱茹是個情竇初開的女孩，看見一個長得還算帥氣的男孩對自己的美貌如此癡迷，心里自然相當得意，對這個男孩也有了一絲好感。她們倆認識之后，李輝又得知筱茹家有圖飛酒廠三成的股份，他更把吃奶拉屎的勁都拿出來追筱茹了，終于在期末考試后的一個晚上，在黑黢黢的街角親吻了筱茹的嫩唇。可接下來的一個來月里，無論李輝如何努力，筱茹始終沒讓他再越雷池一步。李輝計劃趁著新年再來個大突破，于是在兩天前給筱茹寫了一封情書，用娓娓動聽的語說明自己如何愛她，希望筱茹可以全身心的接納他的全部。筱茹把這封情書也給汪雨涵看了。汪雨涵看完之后，心說這個男孩對筱茹如此心急，看來是想先用甜蜜語把筱茹拿下，然后從筱茹的身上攫取利益。不過她也知道，這樣分析筱茹肯定難以接受，戀愛中的女孩總是不夠理智的，把她心中的白馬王子說成一個齷齪卑鄙的小人，恐怕她不但一個字都聽不進去，反而死心塌地地和李輝好上了。這可怎么辦呢？筱茹看著汪雨涵皺著眉頭思索，她的一顆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她隱隱約約感覺李輝不太對勁，但又想不出問題出在哪，而且一閉上眼睛總能想起李輝帥氣的笑臉，和他習慣性的甩動頭發的瀟灑動作。她真害怕汪雨涵說出她不想聽的結果……汪雨涵忽然靈機一動，問筱茹道：“你說，如果我和你雨林哥哥一起上街，忽然遇到了危險，你雨林哥哥會不會拋下我自己跑掉？”筱茹被她問得一愣，但還是肯定地回答道：“不會，雨林哥哥不是那樣的人。”汪雨涵又問道：“你知道他很能打，所以可能不怕危險。但是，假如他就是個普通人，并不擅長打架的話，還會留下來保護我么？如果他自己跑他就會沒事，如果留下來可能會被打死的。”筱茹好不遲疑地說：“這跟能不能打沒有太直接的關系，就算雨林哥哥不能打，但他那么喜歡你，根本不可能丟下你自己逃命。”說完這句話，筱茹也隱約猜到了汪雨涵的用意。汪雨涵接著說：“你說得很有道理。那么咱們就制造這么一個機會，考驗考驗李輝，看他對你是不是真心的。你……愿意么？”筱茹緊皺著眉頭咬著下唇，心理斗爭得相當激烈，她真害怕到時候李輝拋開自己獨自逃命，但要不這么考驗一下，萬一被他偽善的假面具給騙了，豈不是更可怕？她翻來覆去琢磨了足有兩三分鐘，最后下定了決心：“雨涵姐，就按你說的辦吧。”說完，垂著頭默默走了回去。汪雨涵看著筱茹心事重重的背影，心里很不舒服，真是不想讓這個天真可愛的女孩遭受這樣的磨難。但是不經歷這種磨難，她就不可能長大，不可能真正成熟起來，也不會懂得什么是真正的愛情。也許，這就是成長的代價吧。汪雨涵回到房間的時候已經快到午夜十二點了，春晚里壓箱底的好節目全都抖落出來了，大家都在聚精會神地觀賞，只有筱茹心不在焉地想著心事。汪雨涵先把筱茹的事和陳雨林說了，陳雨林說這好辦，過兩天就給那個李輝來個考驗，是英雄好漢還是孬種壞蛋一試便知。汪雨涵又把蔣秀麗的事說了一遍，然后問道：“雨林，按說這事她應該找你商量啊，怎么直接來求我呢？”陳雨林笑道：“我從小是跟我二叔玩大的，鐵的不行。要是我和他說這事，他一準說臭小子你二嬸給你多少好處，快拿出來給我一半……”陳雨林把陳宏飛的語調學得惟妙惟肖，把汪雨涵逗得不行，她么想到他們叔侄二人關系居然好到這種長幼不分的程度。陳雨林接著說：“要是你說，那就完全不一樣了。你是我們陳家未來的兒媳婦，我家那七成股份將來還不是你說了算，到時候你就是董事長，他敢不聽你的。”汪雨涵輕輕掐了陳雨林大腿一把：“誰要當什么董事長了，好像我就沖著你家公司來的似的。告訴你，本姑娘還真就沒拿你們家的公司當回事。”“那是，那是。你是我拜了七七四十九天觀音菩薩，菩薩受了我感動才派下來領導我以及我們家企業的九天仙子，哪能和我們這些凡夫俗子一樣斤斤計較俗世上的名利地位呢。”汪雨涵嗔道：“你這家伙，越來越油嘴滑舌了。”不過看她靠在陳雨林肩頭撒嬌的樣子，就知道她對九天仙子這個極富創造性的比喻還是滿受用的。“當……當……當……”新年的鐘聲敲響了，電視里的晚會現場一片沸騰，所有人都在這個辭舊迎新的時刻歡呼雀躍。“舊歲去，新年到。霉運走，福來報。吃餃子，要吃飽。”由陳宏圖帶頭，一家人一齊高喊著口號似的話，把汪雨涵鬧得一愣一愣的。陳雨林趕緊對她說：“哎呀，忘了告訴你了，這是我家的十八字吉祥話，每年過年都要高喊三遍的，快跟著大家一齊喊。”好在這段話朗朗上口，汪雨涵聽了兩邊就熟記于胸，拍著手和大家一塊喊了一遍。第三遍結束之后，大家全都高興地哈哈大笑起來，筱茹更是暫時拋卻了心中煩惱，樂得又蹦又跳的。一時間，新年的氣氛熱烈到了。“安圖這邊的人家都這么說么，可真有意思。”汪雨涵笑道。“別人家哪會說這么好的東西。這詞是十幾年前我爸遍的，有才吧。”陳雨林指著陳宏圖說道。陳宏圖笑道：“雨涵，我這詞編得怎么樣啊？”他瞥了張茗芬一眼，“以前有人說我編得俗，老提吃餃子。可是民以食為天吶，這大過年的不吃餃子怎么行呢。唉？餃子呢？都敲鐘了怎么還沒吃上餃子？”張茗芬笑道：“你們老的小的就知道吃，放心吧，餃子傍晚就包好了，就差煮了，保證十分鐘就盛到你嘴里，呵呵。秀麗，你來幫我看著火，我給雨涵拿點東西。”汪雨涵心中一動，這份神秘的新年禮物終于要露面了，會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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