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雨林進屋之后，片刻之前還在嘰嘰喳喳的員工們立刻閉嘴埋頭干活，不過他敏感地發現員工們偷偷看他的眼神里，竟包含了一絲或崇拜或信任或畏懼的那么一點意思。他知道，大家都在猜測他是不是跟黑社會有聯系，要不然怎么會認識那兩個地痞，還輕而易舉地就把他倆治得服服帖帖的呢。陳雨林看看汪雨涵，低聲說：“算啦，我也不解釋了，任他們猜去吧。”是啊，難道要把幾個月前這倆小痞子欲對汪雨涵和張雪行不軌的事告訴大家？要真這么一說，他們一準又該嚼舌頭了：“那晚真的是非禮未遂嗎？恐怕是陳經理護著自己女朋友，故意隱瞞了一些精彩片斷吧，非禮遂了也說不定呀。”陳雨林可不想讓汪雨涵和張雪摸上任何污點，即使是憑空瞎猜的也不行。汪雨涵自然曉得他的用意，給他一個甜美的笑容權做感謝吧。李彭面色嚴肅地走了過來：“陳經理，有個電話你最好去接一下，應該是那兩個小痞子的領導。”李彭真是古板的可以，陳雨林多次讓他叫自己小陳，但他卻寧死不從，一直堅持叫他陳經理。陳雨林拿起放在桌子上的聽筒，一個標準的港臺黑社會老大的聲音傳了出來：“我告訴你們，當老大就得有派，看著沒，派倆小弟過去噴幾個字，然后一個電話，錢兒就來啦！”他的話音剛落，就聽見七八個不同的聲音一起拍著巴掌叫好，大概是稱贊老大領導有方威武圣明。陳雨林怒道：“難道就沒人告訴過你，打電話的時候和別人說話是很不禮貌的嗎？”那邊顯然愣了一下，隨后高聲罵道：“我-，你***偷聽我說話！”陳雨林把聽筒拿到眼前，那奇怪的眼神，好像想看看電話線的另一端所謂的大哥是不是微服私訪的周星馳，居然無厘頭到這種程度。那個家伙還在嚷嚷：“怎么不說話了？怕了吧，哈哈！那幾個紅字寫得大不大呀？我明白兒告訴你，拿三萬塊錢，這事就算拉倒，往后每個月一萬保護費……”陳雨林怒極而笑，截斷了他喋喋不休的白話：“我說這位大哥，您什么時候出院的？”“……出院？我又沒住院，出的什么院？”大哥被搞懵了。“精神病院啊，我瞧您這架勢，已經到晚期了。”大哥愣了5秒鐘，而后咆哮如雷：“我-，我-，我——！你敢涮我是不是，你知道我是誰？我***……”張雪在旁邊聽半天了，她早就想罵那孫子了，但顧及自己的“淑女”形象，一直沒好意思出手。這會兒聽他一個勁的-，實在是忍不住了，搶過來聽筒大咧咧地說：“唉，你哪個道上混的？”大哥又愣了5秒鐘，心說這怎么話說的，怎么冒出個丫頭來：“我就是四分局（地名）這片的老大，你們公司歸我管。”張雪嬌笑道：“你知道我是誰嗎？”“我管你丫是誰！”大哥一激動，北京話都蹦出來了。“呦，原來是打首都過來的呀，在首都混不下去了吧，那邊正嚴打呢吧。長春也快嚴打了，我看你也甭在四分局混了，監獄管理局那兒正等著你報道呢。”張雪這一番話說得可真解氣，就連一向沉穩的汪雨涵都挑起了大拇指。張雪笑顏如花，得意地一挑眉毛。大哥真快崩潰了，這都哪冒出來的妖魔鬼怪呀，怎么比自己還難纏呀？“不用你丫給我貧，你以為我跟你玩呢，我告訴你我這可是黑社會！你不貧嗎，我這就派倆小弟把你們公司給砸嘍！”“哈哈，歡迎歡迎啊。對了，來噴字那倆小子還沒走呢，要不你叫他倆砸。”張雪沖門外喊道，“唉，你們倆過來，你們大哥找你們。”小亮和老三剛才還商量著回去報喜不報憂呢，要接了這電話，自己把活干砸了那事可就全漏餡了。在陳雨林威逼的眼神下，老三極不情愿地拿起聽筒：“大……大哥，我是三兒。”“什么？你是三兒？”那大哥就像抓著塊燒紅的鐵棒一樣嗥叫起來。“嗯呢，是我。小亮也在這。”這倆小痞子還是這毛病，自己沉了也得把另一個拽下去。“你們，你們……滾回來！別在那給我丟人了。馬上滾回來！”“不行啊大哥，我們中了他一毒指，現在眼睛又疼又癢，我們要是不聽他的，眼睛可就瞎了……”老三是挺害怕大哥，但他更害怕失去光明。“你給我滾！都去死！”電話里穿出一聲非人類的嗥叫，然后便是忙音。估摸著那大哥撂下電話，就得讓小弟給抬精神病院去。“呵呵，他掛了。”老三放下電話，訕笑著說。“還愣著干什么，不想要眼睛啦？趕緊到外邊刮字去。”張雪斥道。“唉，這就去這就去，就差倆字了，一會就好。我們再找刮大白的粉刷粉刷，一準和以前一樣。”老三和小亮忙不迭答應著，那股子恭敬勁就像舊社會長工跟地主說話一樣。張雪看著他們倆走到門外了，這才低聲問陳雨林：“你給他們眼睛里弄了什么東西，怎么他們一個勁地嘰咕眼睛，看樣確實癢得難受。”陳雨林笑道：“其實我什么藥也沒給他們上，就是使勁在眼角搓了那么一下。”“啊？不能吧。”不但張雪十分吃驚，旁邊的汪雨涵和李彭也都投來詢問的目光。陳雨林小聲解釋道：“眼睛最是脆弱敏感，我那么使勁一搓，他們肯定是又疼又癢，再加上我說的那些話給他們造成個中毒的心理暗示，所以他們才越癢越揉，越揉越癢，形成了個惡心循環。如果他們不當一回事，也不使勁揉眼睛，用不了多一會就不疼不癢了。”“我的天，這也行？我開始有點佩服你了。不說了，我出去接著當監工去。”張雪興奮地跑了出去。雖然這第一次交鋒，陳雨林完全把那黑道大哥壓在了下風，但大家都知道，更加嚴峻的報復就在不遠處。陳雨林汪雨涵李彭商量了一會，最后一致決定暫時不對普通員工透露更多消息，免得大家人人自危，干擾了正常工作。另一方面，陳雨林讓李彭迅速向大廈物業部門提出抗議，要求物業部門今后嚴格檢查入樓人員，并盡快完善樓宇監視系統。李彭建議立即報警，但陳雨林卻認為完全不必要，一來這類事情警察能起到的作用實在有限，二來陳雨林相信按照黑道上的規矩，他也完全有能力把那個所謂的大哥擺平。李彭又把近來公司的發展情況向陳雨林匯報了一下，總的來說形勢還是不錯的，雖然二龍酒業和二龍神的知名度還很低，但在《新聞叢報》上連做數期的廣告還是有一些作用的，銷量雖然遠不能和知名白酒相比，但也在穩步上升。陳雨林放下心來，公司發展順利，他就可以把全部精力都集中在那個黑道大哥身上了。此時張雪近來說墻上的字已經處理干凈了。陳雨林等人到門口一看，不但原來的字已經徹底不見了，而且還新刮的大白，只是顏色比其它地方的墻壁稍顯新鮮一點。老三在一邊正給刮大白的小工工錢呢，小亮諂媚地說：“那刮大白的說了，再過個兩三天，這片大白干透了之后顏色就和其它地方一模一樣了。您看看，這活干得還體面不？”陳雨林點頭道：“還成。”“那您看我這眼睛……癢得有點受不了了。”他一邊說一邊揉眼睛，手上的灰塵也揉到眼睛里不少，這下更癢了，眼淚哇哇往下趟。老三把刮大白的小工打發走了，也湊過來求陳雨林把解藥給他們。“你們倆作惡多端干盡壞事，真不想把解藥給你們。”陳雨林嘆了口氣，接著說，“算啦，我看你們也知道錯了，就再饒你們一回。不過你們可記住了，往后要再干壞事讓我碰見，我讓你們不死也丟半條命！”陳雨林陰冷地掃了他們一眼，他們倆打了個冷顫似的哆嗦了一下，趕緊拍著胸口表態：“我們今兒已經懸崖勒馬了，往后要再干壞事，您就把我這條命全要了去。”陳雨林冷哼了一聲，說道：“你們聽仔細了，從現在起不能再揉眼睛，先用豆油把眼睛沖一沖，然后每隔兩個小時用——牌眼藥水滴上兩滴。記住是——牌，要是用了別的牌子把眼睛弄瞎了我可不管啊。”小亮和老三默念了幾遍記得牢牢的，然后扔下幾句拜年嗑，如獲大赦般撒丫子跑下樓買豆油和眼藥水去了。傍晚時分，張倩忽然帶著春剛春蕾來到陳雨林家里。陳雨林回到長春之后和張倩見過幾面，但那時候事情一大堆，都沒怎么詳談。這幾天閑下來了，正想找張倩過來好好聚聚呢。張倩帶了兩樣熟食和拌菜，所以汪雨涵簡單炒兩盤家常菜就得。張倩斜靠在沙發上，修長的美腿自然地交叉疊放，即使就那么坐著也顯出千般嫵媚萬種風情。張倩下頜沖廚房一揚，輕聲贊嘆道：“雨涵可真是上得廳堂下得廚房啊，你可真是好福氣啊。”本來就是一句尋常的夸贊話，但陳雨林怎么聽怎么覺著話里有話，他算明白什么叫做賊心虛什么叫疑神疑鬼了。張倩倒沒留神陳雨林的表情，而是換上一副罕見的嚴肅表情說道：“雨林，我有件重要的事要和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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