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了棵棗樹的簡陋農(nóng)舍內(nèi),面色黝黑的農(nóng)婦滿臉感激,口中不住道謝:“多謝大仙!多謝大仙!如果不是大仙,我真的不知該怎么辦才好了!”
羅玉靜被她送出門,又從袖中抽出一張黃符道:“貼在家門吧,出入平安。”
她提著一籃子米面糧食,在村子附近一棵樹下找到了等候她的苦生,招呼道:“解決了,走吧。”
從學(xué)會畫符咒后,羅玉靜便開始試著主動去幫人家驅(qū)邪殺鬼,賺一些飯錢——先前這事都是苦生在做,如今羅玉靜自己頂替上來,自己為自己賺吃喝,苦生又變成從前那樣,只誅殺厲鬼僵尸。
替人.消災(zāi),有些人家中富裕些,會給一些錢財作為報酬,但更多人家窮苦,只用一籃子食物或者一只雞來當(dāng)做報酬,羅玉靜也無所謂,撞上了就去看看。
今日這一家,就是家里男人去山上打獵撞上邪祟附身,在家里發(fā)瘋傷人,羅玉靜用符燒掉了那只邪祟,使人恢復(fù)神智。
出門時見那女人被發(fā)瘋的丈夫打的眼眶發(fā)青,神情萎靡,又順手給了她一道符安神。
羅玉靜也不是很懂,為什么所有人連她名字也不問,見她就叫她大仙,有些還私自加上白字,喊她白大仙。
只是打一回交道,她懶得反駁,干脆認下。
苦生說她的怨氣在慢慢消散,羅玉靜也覺得自己在好轉(zhuǎn),只是,和從前相比,她終究是變了很多。
對陌生人,她漠視警惕,尤其是成年男人,但凡對她露出“感興趣”的神色,都會招致她的厭惡與遠離。
對年紀(jì)小的女孩,尤其是姐妹,她的態(tài)度最溫柔。
他們在鎮(zhèn)上買些必需品,看見街邊有人挑著擔(dān)子在賣柿子,旁邊一對小姐妹在吃柿子,姐姐吃一口,再給妹妹吃一口,兩個孩子吃的嘴邊一圈黃。羅玉靜那張不怎么快活的臉,見到這很尋常的一幕,自然而然變得柔和下來。
若是去驅(qū)邪,人家家中有姐妹,她也會難得多說幾句,或是給兩個孩子糖吃。
苦生有時看著,覺得她所有的柔軟,似乎都寄托在了“姐妹”這一個詞上。
“又到秋天了。”羅玉靜瞧著頭頂飄下的黃葉,忽然說道。
“上一個秋天,我剛來到這里。”她還記得自己那時候渾渾噩噩,被苦生背在身后,他在山里摘的柿子又苦又澀,拋到她懷里讓她吃。她當(dāng)時可真是沒有心思動彈,否則就把那柿子砸他頭上。
從夏日走到秋日,她都沒有察覺,突然間看見樹上有橙黃的柿子,才恍然想起,已經(jīng)過去一年了。
她跟著苦生到處走,每天都在路上,沒有時間停下來去想什么事,于是日子也像這條長長的路,一刻不停地被她拋在身后。驀然回首看去,崎嶇難行的路,已經(jīng)被她踩在腳下,走出去很遠。
羅玉靜忽然喜歡上秋日。因為這著實是個舒服的季節(jié),她不會動不動出汗,也不需要想著怎么清理苦生。
走在路上,食物也多了起來,若是遇不到人家,隨身攜帶的糧食吃完了,在山野間就能找到充饑的食物。
“存糧又吃完了。”羅玉靜坐在山間石頭上,掏掏空了的糧食袋,喊苦生,“香香,你幫我在山里找點吃的吧。”
聽到她喊香香,苦生又露出那種十分苦悶的表情。
對這個稱呼,他拒絕過很多次,喊上一千次可惡,但并沒有什么用,羅玉靜就是要這么喊他。
原因自然是夏天的時候,苦生幾次三番拒絕洗澡,羅玉靜開始想叫他“臭”,但人家天賦異稟,天生帶著骨香,不好無視事實,只好將“臭”變成“香”,反正效果是一樣的。
苦生最開始還想發(fā)脾氣,羅玉靜對他說:“苦生聽上去就很苦,叫香香難道不是更適合你嗎?”
“人的名字很重要,苦生苦生叫多了,感覺人生都苦了,但是叫香香的話,你以后的日子肯定一路芬芳,知道嗎?”
——她不知道哪來的歪門邪道之說,還格外固執(zhí),搞得苦生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想挖苦自己才叫這個名字,還是真的想給他換個好兆頭。
總之不管哪個,叫了一夏天,如今苦生都已經(jīng)不再反駁了,隨她去。好在她也不會經(jīng)常喚他。
“香香,下次你要往山里走好幾天的話,提前跟我說,我也好多準(zhǔn)備點糧食,不然就會像現(xiàn)在這樣斷糧。”羅玉靜說。
苦生堵住耳朵,往密林里鉆進去。
他走了,誅邪劍留在羅玉靜身邊。夜晚的山林里并不安全,有許多山妖、木魅、山鬼、山魈等。篝火的光亮下,旁邊大石草木的影子都在不正常地跳動,羅玉靜無視這些窸窸窣窣窺伺的影子,自顧自燒火等吃。
苦生好一陣沒回來,附近的影子蠢蠢欲動,爬到羅玉靜裙邊,還要往她身上爬去。這種山中精怪厲害些的會食人魂魄然后化出人形,弱一些的也能迷惑人心智,使人發(fā)瘋。
羅玉靜伸手一招,將不遠處靠在大石上的誅邪劍召到手中,順手往腳邊一插。誅邪劍自帶克制鬼怪的能力,對付這種東西不在話下。
“吱呀——”一聲細細尖叫,爬在她裙子上的黑影蜷縮成一團。
劍尖抬起,從土里拔.出來一塊扭動的樹根狀東西,羅玉靜面無表情看它掙扎,順手放進火堆里燒掉。
苦生提著找到的食物回來,一見她在烤這東西,驚道:“你餓成這樣,山妖也要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