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方的會面是在英國領事館二樓會議室中進行的,英國領事包士墩作為主人在帶領羅部長等人進入會議室后,便禮貌的離去。偌大的西式風格的會議室內只留下了五個人,羅部長這邊連帶葉偉和管處長有三人,以及柯樂布和他的秘書。
柯樂布此時早已經做好了接受任何不利消息的心理準備,但他仍然保持著一名職業外交官的禮貌,等到包士墩離開之時把會議室的大門帶上后,便帶著職業微笑走上前來主動向領頭的羅部長伸出自己的右手:“雖然這里是英國領事館,但請容許我逾越一次,歡迎您,羅先生。很遺憾不能在美國領事館招待閣下。”在華的長期工作生活經歷,讓柯樂布掌握了一口流利的國語。羅部長也笑容滿面的快步走上前伸手握住柯樂布的右手:“謝謝,柯樂布先生。在哪里見面由不得你我選擇,關鍵是我相信這將會是一次愉快的交談。”
雙方見面的第一句話就充滿了交鋒的意味,柯樂布在話中專門提到了美國領事館這個詞語,而且沒有稱呼對方的職務。即是在隱晦表達自己對新中國收回美國領事館產業的不滿,也是一種提醒。他在提醒羅部長,哪怕現在新中國不承認,他也是一名肩負有外交任務的人員。
而羅部長則在回答中選擇了稱呼他先生,顯然是從官方不承認柯樂布的外交身份,但同時也釋放出一絲友好的信號。那就是在美國領事館見面也是有選擇的,當然這需要雙方的努力,而且羅部長還直接宣稱接下來的會談將會是愉快的。柯樂布敏銳的察覺到羅部長語中釋放出來的信號,一個主動的友善的信號,這個發現讓柯樂布先生迅速的興奮了起來。看來這就是中國人常常的“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雖然心里已經興奮了起來,柯樂布還是很好的保持著臉上的神情,盡量不露出異樣。接下來他又熱情的分別與管處長和葉偉握手致意,等到雙方圍繞著會議室中的長桌分邊坐下來后,羅部長主動的提起話題:“柯樂布先生,我這次來是為了歸還一件屬于美國政府的資產,一部前美國駐沈陽領事館的電臺。”當羅部長開口話的時候,柯樂布坐著筆挺的身形微微向前傾,眼光注視著長桌對面的部長先生,他認真而仔細的聆聽著,同時在內心迅速的對這些話進行分析。柯樂布深深的明白與中國人打交道的訣竅,尤其是這些紅色干部們,他們在正式場合里的每一句話,甚至每一個用詞都是有著其用意的,必須要認真分析才行。
羅部長的這部電臺,是去年在驅逐前美國駐沈陽領事沃德時扣留的。這個時候突然由羅部長的嘴里出歸還這個用詞,這讓長期從事外交工作的柯樂布感到振奮,這絕對是一個清晰明確的信號,看來剛剛羅部長的沒錯,這確實是一次愉快的會談。羅部長出歸還電臺之后,他的話并沒有停下:“電臺等下我們走后自然有別的同志送過來,到時候還請柯樂布先生確認之后簽收一下。”柯樂布笑著頭應道:“對此我代表我的同事表示感謝。”
這些都是套話,哪怕在場的人都恨不得直接了當進入正題,可該有的鋪墊還是不能少的。當雙方就歸還電臺問題達成一致后,羅部長轉頭望了一眼葉偉,輕咳一聲對柯樂布:“柯樂布先生,移交電臺的事情已經完成了,接下來是涉及到兩國民間商業的事務。”柯樂布聞臉上不由露出了一絲了然的笑意,民間商業?當然,民間商業事物好啊,完全規避了官方的各種不便,看來新中國的領導層還是很靈活務實的嘛。
見到柯樂布臉上的笑容,羅部長也笑了起來,他側過身子抬手指了一下葉偉介紹道:“這位是中華總商會的副秘書長葉偉同志。”聞聽羅部長的介紹,柯樂布的眼睛移到了葉偉的身上,剛剛三人進來的時候,他還以為這個年輕人是羅部長的秘書隨員之類的,哪料到此時聽羅部長的意思,居然這個年輕人才是正主。心里雖然有些嘀咕,柯樂布臉上的笑容卻沒有一絲減少,甚至帶著一絲贊賞道:“葉先生真是年輕有為,我在閣下的這個年紀還在哈佛讀書呢。”一邊一邊暗暗思索,中華總商會?什么時候首都有這么一個民間組織了?
柯樂布先生哪里想得到這個所謂的中華總商會成立還不到一個時,在來的路上羅部長便把具體的事宜告知了葉偉,他希望葉同志以民間人士的身份在柯樂布眼前露個面,這樣從程序上就得過去了。對于這種絲毫危害不到自己,而且還能讓自己參與到歷史中來的事情,葉偉當然是不會拒絕的,他很爽快的同意了這個要求,順帶還給自己按上了一個中華總商會的名頭,來自后世的臨時工同志,很清楚一個組織要能唬人,那么組織的名詞就很重要。帶著中國、中華或者全國字樣的名稱,一看就很正式,絕對能唬到不少不明真相的人,比如后世那些所謂的什么全國牙防組之類的。當然了,既然葉同志此時打出了中華總商會的牌子,那么遲羅部長回去之后,這個組織一定會在第一時間組建起來,畢竟這個牌子今后還需要經常用到呢。
從進入會議室落座之后,葉偉便一直仔細的打量著對面這位中年白人外交官,在后世中國大部分的資料里,柯樂布先生作為美帝國主義的代表,總是伴隨著新中國收回外國兵營事件出現,名聲并不是很好,這對于一個真正喜歡中國的美國人,不得不這真是一個悲傷的故事。當聽到柯樂布的感嘆葉偉不由笑著回應:“美國的雅典啊,沒想到柯樂布先生原來是哈佛畢業的美國精英。”葉偉之所以會有前面那句美國的雅典,是因為在后世他看多了美劇有感而發,此時也不免有一些賣弄的因素在里面。
柯樂布猛然一震,哈佛所在的波士頓,水域面積占到了城市總面積的二分之一。查爾斯河,尼本賽特河,神秘河,切爾西溪,都流經波士頓或在波士頓與其他城市的邊界上,因此波士頓被人們稱為美國的雅典。對面的年輕人居然還知道波士頓的另一個稱呼,難道這年輕人曾經在波士頓留過學嗎?哈佛還是麻省理工?柯樂布不是上帝無所不知,他怎么會想到這位年輕人來自信息大爆炸的未來,對那個時代的人來,每天接觸到的資訊相當于現在人一個月接觸到的。不過柯樂布還是按捺下心中的好奇,這些事完全可以在以后交流的時候去搞清楚,現在還是把正事放在第一位吧。
葉同志并不知道,自己隨口的一句話引發了柯樂布的一系列聯想,他在夸贊了柯樂布一句之后接著:“柯樂布先生,雖然目前中美雙方還沒有正式建交。但是兩國民間的商業往來并沒有因此而中斷。”一邊葉偉一邊從提著的公文包中拿出一個文件夾,裝模作樣的翻動起來。這個公文包其實是管處長的,文件夾里也是一些不重要的東西,此時被葉偉拿來當道具在用,畢竟一個出席商業會談的代表總不能空著手吧,幸好葉同志這段時間以來一直都有做功課,對這段時期的中美商業貿易有一定的了解。
打開文件夾翻動著紙張,葉偉抬起頭望著柯樂布又道:“過去的一年中,美國對華出口額大約八千三百萬美元左右,進口額則在一億一千萬美元左右,進出口總值近兩億美元。美國對于中國來,仍然是最重要的貿易伙伴。不過目前來看,由于雙方沒有建立正式的外交關系,兩國的正常商業行為也受到了一定的影響。作為新中國的民間商業組織,我們中華總商會希望能與美國方面的民間商業組織取得聯系,最好能互派代表,維護我們兩國民間的商業貿易。”
到這里,葉偉把手里翻動的文件夾合上:“柯樂布先生,中國經濟十分落后,現在正處在長期戰亂后的恢復期。一個努力恢復經濟的中國,對于美國的資本意味著什么,我想不必多什么吧。這是一個有著九百多萬平方公里面積,四億多消費人口的市場,美國資本需要市場,中國需要各種重建物資。這么大的市場,我想能造就不少百萬富翁吧,柯樂布先生既然畢業于哈佛,不知道您有沒有認識的商人對這些生意感興趣?要不干脆您也參上一股我們一起干。”到這里,葉偉舉起右手伸出食指和中指,比劃著一個v道:“你賺,我賺,大家賺。in-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