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這時,賀林晚聽到一個清越的聲音從岔路上傳來:“李小恒,你與女子打架打輸了是一件很光彩的事么?非要嚷嚷得人盡皆知不可?!?
話音剛落,一位身材修長的少年就拂開花枝走了出來。
賀林晚轉頭看過去,不由得楞了楞。
賀林晚是見過不少相貌出色的人的,不說別人,她當初的未婚夫薛子敘和她五哥楊成英就是難得的俊美少年,往近處說元淳也是容色出眾。不過眼前的這位還是讓她不由得看住了。
少年約莫十五六歲,身著一身藍色的輕薄夏衫,輕塵不染,猗猗如竹,容顏如玉,他臉上雖然帶著淡笑,笑容卻有著幾分骨子里散發的疏離,舉手投足之間自有風范,就如同從《詩經》中走出來的伴竹而居,飲朝露,食蘭花而生的皎皎君子。
前朝有一位好美色的昏君曾,看美人不能看顏色而要看氣韻,再好的顏色都有令人厭煩的一日,有獨特氣韻的美人則如酒釀,陳也醉人。
賀林晚想,若是美人不分男女的話,眼前的這位就可以稱為一位氣韻出眾的美人。
令賀林晚覺得奇怪的是,這樣的人她竟然毫無印象。
那邊康小郡王對著來人惱羞成怒地道:“慕少艾!我說了我沒輸!不信我跟她再打一架給你看看!還有,小爺不叫李小恒!”
慕少艾看了康小郡王一眼,嘴角含笑:“我離京五年,竟不知長琴是如何教導你規矩的?改明兒我要問問他。”
李恒臉色一變,立即放下袖子拱手朝慕少艾見禮:“李恒見過表兄?!?
見慕少艾但笑不語,李恒清咳一聲扭捏道:“表兄,我哥哥日理萬機忙得很,這等小事你就不必問他了?!?
跟在慕少艾身后走出來的元漸哈哈大笑:“李小恒,瞧你那點出息?!?
李恒瞪了元漸一眼,看了看慕少艾,終究還是沒有再說什么。
賀林晚在李恒叫出“慕少艾”這個名字的時候,腦中急轉,瞬間就明了了這少年的身份。
慕知真,字少艾。祖母先帝嫡長女安義長公主,祖父出身大周朝最顯赫的世家之一慕家,是當今慕首輔胞弟。父親慕敬誠,十八歲考中狀元,也是至今為止大周朝最年輕的狀元郎。母親長樂郡主李淮秀是晉王親妹妹,不過可惜這位郡主十幾年前就去世了。
慕知真現如今在京中名聲不顯,那是因為他五年前隨祖父出門游學,最近才回京,也因此賀林晚對他沒有印象,不過五年前的京城,卻沒有人不知道慕知真。
傳聞慕知真少時隨父親出門赴宴,遇上一群書生在高談論闊針砭時弊,大罵慕閣老當時力排眾議一力推行“新政”是誤國害民之策,穆如松是沽名釣譽的奸臣弄臣,按罪當誅。
年十歲的慕知真認真聽完這些書生的論之后,并未因這些書生出口無狀而生氣,只是拋出了與當時的國策民情有關“十論”讓這些書生們作答,不想這些自負有才的書生們卻是一個也答不出來。
后來眾人才明白,這所謂的“十論”和與后來被總結出來的與之對應的“十策”,都是新政的精髓所在。可笑這些書生當時罵得那么痛快,讓他們說點有用的卻是一個都說不出來。
不過慕知真并不是高調的性子,自這件事之后他在京中就少有名聲傳出,后不久更是離了京城一走五年。也有人說慕知真或許又是一個“傷仲永”的例子。
之所以說“又”,是因為第一個“少時了了,大未必佳”的例子是現在的晉王世子李毓,別看現在的晉王世子風流紈绔,聽說年少的時候也是出了名的聰穎。
總而之,慕家底蘊深厚,家族每代都會出一兩個天資卓越的人,慕知真應該是他這一輩慕家兒郎的領頭人。
慕家在朝堂上與范家向來是水火不容,楊家卻屬于范系一派,所以楊家當初與慕家并無往來。朝堂上彌漫的是看不見的硝煙,一著不慎,不是粉身碎骨就是家族覆滅,例如楊家。
范閣老致仕,范系一派如今偃旗息鼓,這背后要說沒有慕家的手筆,賀林晚是無論如何也不會信的,就連當初楊家全族獲罪,說不定也有慕家這只背后推手。畢竟當初她祖父門生滿天下,是范系一派最有利的后盾,她大伯更是范系的下一任接班人,與慕家陣營是完全對立的。
所以這會兒知道眼前這少年是慕家人,賀林晚之前對他那點因他的容貌風儀而產生的好感就灰飛煙滅了。
元漸看了看他們道:“我才走開一會兒,你們怎么又對上了?這回可別像上次那樣打起來??!”話雖這么可是元漸那滿是興味的眼神卻讓人覺得他恨不得兩人再打一架好讓他看熱鬧。
慕知真不由得看了賀林晚一眼,見賀林晚也在定定地看著他,那目光不知為何讓他有些不舒服,便不由得暗自皺了皺眉,禮貌地微微頷首便移開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