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易看著茶盤上的藥,不由得抿著唇緩緩地握緊了自己的雙拳,他抬頭看向賢妃。
賢妃輕描淡寫地命令道:“喝了吧。”
賢妃平日在宮人面前是一個很溫和的人,極少發(fā)脾氣,就算有那新來的小宮女伺候的不好,她也會寬容她幾回,不會動不動就喊打喊殺,比一些低位的妃嬪都好說話。
可是現(xiàn)在坐在上座的這個賢妃雖然也沒有疾厲色,卻能讓人感覺得出從她身上散發(fā)出來的威懾,就算是輕細語也讓人覺得不容違抗。
寧易的目光在那瓶藥上停留了許久,他的額頭上慢慢地冒出了冷汗,可是站在他面前的尹姑姑既沒有離開也沒有出聲催他,賢妃則像是忘記了面前還有人一般專心地繡著自己手里的雙龍戲珠,整個大殿里落針可聞。
終于,寧易閉了閉眼之后抬手拿起了托盤里的那瓶藥,揭開了瓶塞,在他正想要一口飲下的時候,賢妃突然出聲了:“最后沒有想說的了?”
寧易額頭上的冷汗有一滴落了下來,砸在了腳下的地磚上,寂靜的大殿里似乎能聽到“啪——”的一聲。
寧易沉默了片刻:“沒有。”
賢妃挑眉:“對公主也沒有話留下?”
“沒有。”語氣很平靜。
賢妃盯了寧易片刻,微微一笑:“那就喝了吧,”
寧易抬手將手中的藥一飲而盡,然后便靜靜地跪在那里再不出聲。似乎在等待死亡的到來。
只是直到沙漏里的沙再次全部流到了下面的琉璃球,整個沙漏上下倒置了三次之后寧易還是沒有察覺到身體有何異樣,他不由得疑惑地看了尹姑姑一眼。
賢妃終于放下了手中的針線,對寧易淡聲道:“起來。”
寧易面上露出了幾分疑惑,尹姑姑出聲道:“剛剛娘娘賜給你的是療傷圣藥,對你的傷勢愈合大有好處,還不快謝恩。”
寧易聞先是一愣,隨即整個身體都突然放松了一般,他似乎想要給賢妃磕一個頭謝恩,卻差點支撐不住一頭栽下。
賢妃終于笑了。意味深長地道:“知道怕了?本宮還以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
尹姑姑想要去扶寧易起身。寧易卻搖了搖頭,硬撐著自己站了起來。
賢妃看著他明明站都站不穩(wěn),卻依舊想要站得腰背挺直的樣子不由得微微一笑。
“陛下說過要重重賞你,你有什么想要的嗎?”
寧易沉默了片刻。垂眸道:“別的都不需要。請娘娘賞我銀子吧。”
賢妃聞似乎有些訝異:“喜歡金銀之物?”
寧易坦然地點頭。頓了頓才道:“剛進宮的時候因為沒有銀子打點老內(nèi)侍讓他給我安排個好去處,我把家人留給我的唯一一塊玉墜送了出去,聽說被當(dāng)?shù)疆?dāng)鋪了。我想去贖回來。”
賢妃聽到他賄賂了老內(nèi)侍并沒有生氣,反而微微一笑:“本宮知道了。只是這慶熙宮你不能再留下去了。”
寧易沉默了片刻道:“我聽從娘娘安排。”
賢妃滿意地點了點頭,語氣溫和地問:“你可有愿意去的去的去處?皇后娘娘那里我還算能說得上話。”
寧易想了想:“我想去刑獄司。”
賢妃聞不由得挑眉:“刑獄司?你可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
寧易神色波瀾不驚:“知道。”
賢妃看著寧易不置可否:“說說。”
寧易道:“可以讓人看我臉色的地方。”
尹姑姑輕斥道:“放肆!”
賢妃卻是朝尹嬤嬤擺了擺手,她沉吟著打量了寧易半響:“可惜刑獄司并不屬于嬪妃能插手的地方,就算我在皇后娘娘面前能說得上話,怕是也沒有用啊。”
寧易沉默了片刻,卻道:“我去了之后您就能插手了。”
尹姑姑臉色一變,轉(zhuǎn)頭看向賢妃,賢妃卻沉默著打量寧易。
寧易依舊波瀾不驚地站在那里,仿佛他剛剛說的只是很隨意的一句話。
賢妃從座位上起身,緩緩走到窗邊,透過紗窗看外頭的庭院,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終于道:“你先回去養(yǎng)傷吧,我考慮考慮。”
寧易半句廢話也沒有,行了一禮就轉(zhuǎn)身離開了。
等寧易的腳步聲走遠了,尹姑姑才道:“娘娘,您真的要用他?”
賢妃將紗窗輕輕推開,看著寧易挺直的背影漸漸消失在了庭院里:“你不是查過他的來歷嗎?”
尹姑姑想了想:“他的來歷確實沒有什么問題,只是刑獄司權(quán)利過大,您為何要安排他進去?您又不是無人可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