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宸王妃脫險,白芍再也支撐不住,順著門框滑落癱坐在地。
護龍衛(wèi)看看宸王妃,瞅瞅她手里高舉的雕花實木圓凳,最后把目光停留在躺在地上的幾個宮女身上。
他們怕自己再盯著王妃瞧,那碩大的雕花實木圓凳,會砸上他們的腦袋。
不等白芍強撐著體力爬起來指認,一個圓臉宮女就扭頭憤恨地看向她:“你竟然背叛自己的主子?!”
白芍靠著門框喘氣,一邊喘氣一邊笑,濕漉漉的頭發(fā)貼在臉上,看起來格外狼狽:“我雖為奴仆,但亦有人心。”
出身低微,她無法選擇,但她知道自己還是人。
“不忠不義,無恥!”圓臉宮女剛開口大罵,突然一個圓凳擋在她的眼前,翻涌的怒火就像是烈火碰上大雪,瞬間消失大半。
“不要烏鴉笑豬黑,身為麒麟宮的宮女,你卻幫著外人來算計我與殿下。”玖珠對這些京城人士的雙標行為,有些不滿:“你罵別人之前,不如先罵一罵自己?”
“你這種人懂什么?”圓臉宮女掏出藏在袖子里的發(fā)簪,抬手就朝玖珠脖子扎去!
“宸王妃!”
“明小……”
宸王的聲音戛然而止,他看著被明小豬一凳子砸趴在地上的宮女,默默從床上爬了起來。
“王爺,先別過去!”暗衛(wèi)伸手扶他一把:“等……等屬下把這些宮女身份查明。”
其實他想說的時候,別靠王妃太近,萬一圓凳不小心掉下來砸到王爺,他們不好跟陛下交待。
“我不喜歡跟女子動手。”玖珠把圓凳丟掉,圓凳在地上滴溜溜打著滾,最后躺在了一位暗衛(wèi)的腳邊,暗衛(wèi)的腳往后默默移動小半步。
“但是若有人意圖傷害殿下,那么這人在我眼里,不分男女。”玖珠伸手:“拿繩子來。”
楊一多從角落里冒出來:“王妃,這種粗活交由小的來干。”
玖珠點了點頭。
她看楊一多利索地把圓臉宮女綁好,挑眉:“楊總管的繩結打得很好。”
楊一多殷切陪笑,身為陛下安排在王爺身邊的大內護衛(wèi),他卻沒有發(fā)現這個宮女是四皇子的人,這是大罪。
其他宮女已經被帶了下去,由掌教嬤嬤搜索身上是否藏有利器藥物。
宸王彎腰把倒在地上的實木雕花圓凳扶起來,單手拎了一下,然后默默放了回去。
其他幾名暗衛(wèi)假裝沒有看到宸王的動作,拱手單膝跪下:“屬下救王駕來遲,請王爺王妃恕罪。”
玖珠走到宸王身邊:“殿下,你怎么樣,有沒有受驚?”
“我沒事。”他牽住她的手,腦子還有些暈乎,可能是剛才被玖珠拋飛到床上時,動作太快吧。
見玖珠眼角余光在瞄那幾個暗衛(wèi),他出解釋:“這是父皇給我們安排的暗衛(wèi)。”
“哦。”玖珠看了眼被這幾個暗衛(wèi)撞破的窗戶,神情微妙的點了點頭。
原來暗衛(wèi)是這樣,不是話本里那種誰也找不到,但只要有敵人,就嗖的一下出現,武功高強地打敗所有敵人,最后又隱于暗處的高手。
這個“哦”字意境悠長,幾位暗衛(wèi)把頭埋得低了些許。
“王爺。”楊一多開口,拯救了他們:“其他宮女身上并無利器,暫時沒有查到她們與刺客有牽扯。”
“好。”宸王看著地上被綁得嚴嚴實實,挨了一凳子后,就沒有說話的圓臉宮女:“她是怎么回事?”
“能選進麒麟宮的人,身世已經排查過很多遍,絕地沒有問題才能選入。”楊一多跪下請罪:“但下奴疏于管理,下奴有罪。”
“若不是你們夫妻二人謀害四殿下,他怎么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圓臉宮女終于從挨砸的茫然狀態(tài)反應過來:“四殿下已經那般不易,王妃為何還要羞辱他,把他的王妃都強行帶走?!”
“你是在為四皇子打抱不平?”玖珠明白過來:“你為了幫他解氣,竟然刺殺皇子?”
圓臉宮女不說話,臉上已有慷慨赴死的堅定:“我心儀四殿下,四殿下也心悅于我,即使為他去死,我也愿意。”
“王妃與王爺情深似海,應該也懂奴婢的心。”圓臉宮女閉上眼睛:“奴婢悖主,無話可說。”
“我跟你不一樣,因為就算我愿意為殿下去死,他也舍不得讓我為他做這種事。”玖珠憐憫地看著這個宮女:“他若真的心悅你,又怎能舍得你涉險?”
楊一多默默扭頭,王妃,你這話是用刀扎心啊。
“你胡說八道,四殿下肯定也是心悅于我的。”圓臉宮女瞪大眼睛,殿下夸她眼睛好看,在月下跟她訴說心中的痛苦。他一個高高在上的皇子,若不是心悅她,又怎么會對她這個卑微的宮女,說這些話。
他的寂寞,他的悲傷,他的痛苦,還有對父愛的向往,她通通都知道。
四殿下會用最溫柔的聲音,為她念詩,她雖不懂詩,可是殿下念詩的樣子,是那么的優(yōu)雅。
那么美好的四殿下,若不是宸王,就不會被皇上忽視,更不會失去母妃,受到宮里其他人的欺辱。
“好,就算他心悅你,你做這些事情前,有沒有想過家人,有沒有想過跟你不當值的其他宮女,會受到牽連?”玖珠蹲到地上,仔細看著她的臉。
這個宮女她知道她的名字,叫木棉,笑起來的樣子干凈又可愛。
“刺殺皇子,牽連甚廣,你的家人,整個麒麟宮,甚至璋六宮,都會有無數人受到責罰。”玖珠嘆息一聲:“即便我與殿下心善,特意下令不要牽連無辜之人,可你的家人,幾代人之內都不能做正經的謀生。”
按大成律例,凡犯重刑者,五代內不可參加科舉,三代內不能謀與官府有關的營生。
這還是大成開國帝心善,改過的律例。若是放在前朝,木棉的父兄子侄,都會被關進大牢,在身上刺字。
圓臉宮女怔忪地躺在地上,她沒有再說話,不知是后悔了,還是不愿與玖珠說話。
“楊一多,給白芍端一杯溫水來,里面放些許的鹽與糖。”玖珠走到癱坐在地上的白芍:“多謝白芍姐姐救命之恩。”
“奴婢身份低微,當不得王妃的稱呼。”白芍掙扎著想從地上起來,可是奔跑過度的腿,軟綿綿的,像煮熟的面條,一點勁兒都使不上。
“古有一字之師,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喚你一聲姐姐,應該的。”玖珠伸手把白芍濕潤的頭發(fā)捋到耳后:“姐姐今天先在麒麟宮歇下,我與殿下還有些事處理。”
白芍點頭,在兩個宮女的攙扶下,離開了主屋。
宸王點了兩個暗衛(wèi):“把這個宮女帶上,去太央宮。”
玖珠看了眼破了大洞,不斷往里面灌風的窗戶:“記得把窗戶補上。”
“屬下領命。”暗衛(wèi)連忙應下。
“咳。”玖珠理了理身上的衣服:“方才情急之下,我竟然能把凳子舉起來,現在手好酸。”
“來,我給你揉揉。”宸王拉過她的手腕,輕輕揉著。
楊一多與暗衛(wèi)沒敢跟王爺和王妃說,王妃剛才拎凳子的手,是另外一只。
太央宮內,隆豐帝看著跪在地上的云延澤,他冷漠的眼神,讓他想起了十幾年在在潛邸圈禁時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