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散云層,露出了月亮與星辰。
父子二人欣賞著美麗的夜景,神態輕松又自在。
“你覺得,明家人如何?”隆豐帝不會指著官員對兒子說,這人品性如何,你要對他怎樣。人心易變,身為一個父親,他應該教兒子看懂人心,而不是讓兒子一切都聽從自己。
他希望為大成的未來培養出一個英明果斷,成竹在胸的帝王,而不是平庸的傀儡。
“知進退,講忠義。”宸王想也不想便道:“最重要的是,他們眼里有百姓。”
“文人易得,良臣難尋。”隆豐帝笑著點頭:“縱有人能把文章作得花團錦簇,亦不及振國興邦者。”
“明家不同,他們既能作一手好文章,也能幫著父皇治理天下。”宸王看隆豐帝:“所以父皇才如此看重他們?”
隆豐帝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看到你與明家閨女相互扶持,感情甚篤,為父才才放下對明家的愧疚。”
他因私心,不顧明家的意愿,把明家姑娘定為宸王妃,就是希望渡卿能在明家人身上,學到上位者的責任與風度。
原本他挑中的是孫家,誰知孫家女更心儀老四,若是再強求,對兩個兒子誰都不好。
皇家人很多都不會遇到什么真愛,大多渾渾噩噩與不同女子過完一生,妻妾成群,熱鬧喧囂。
他們不會去辨認身邊的人,靠近他們是為了金錢或是權利,因為他們本身就擁有這一切。
正因為如此,他才覺得自己愧對明家。
可是命運有時候就是存在奇跡,他無論如何都想不到,明家閨女與渡卿還有那樣一段淵源。
宸王扭頭看隆豐帝,他在父皇心中的形象究竟是什么樣子,才會覺得讓他跟臣子家的閨女成親,會心懷愧疚。
“看我作甚,你那一身的破脾氣,為父為你擋了多少彈劾的折子?”隆豐帝拍他后背,拍得啪啪作響:“不省心的玩意兒。”
“話不能這么說,兒臣那是在行俠仗義。”宸王打了個哈欠:“別人不清楚,您可不能冤枉兒子。”
“我若是不知,豈還能讓你整日在京城里晃悠?”隆豐帝笑出聲來,父子二人互相摟著肩膀,一副哥倆好的模樣,任誰見了,都不敢相信這是大成的皇帝與未來太子。
“不過。”隆豐帝看著兒子:“那天夜里,你折返回來跟我說,愿意為父分憂,做大成的太子,我很欣慰。”
“我那是……”宸王微微扭頭,不去看隆豐帝的眼睛:“我那是不想你夜夜熬燈批閱奏折,害得母后總擔心你。”
“哦?”
“您好好做您的萬歲,我做我游手好閑的太子,兩全其美。”
麒麟宮。
白芍收好宸王妃給她的謝禮,來到正殿向宸王妃辭行。
“姐姐準備去哪?”玖珠看著年不到三十,卻已暮色沉沉的白芍:“不如就留在麒麟宮吧,姐姐泡的茶很好喝。”
白芍想也不想便理智地拒絕了:“王妃,奴婢曾是寧妃與四皇子跟前的大宮女,絕不能在麒麟宮伺候。”
人可畏,她若是留在麒麟宮,在別人看來,寧妃與四皇子遇到的一切,都有可能是五皇子的算計,而她就是五皇子派去的奸細。
五皇子冊封太子大典在即,她何必給兩人添上污點。
“奴婢年歲已經不小,又因身體受傷無法懷孕,出宮也不好再嫁。求王妃給奴婢一個恩典,讓奴婢到尚衣局去做個辦事宮女。”白芍要給玖珠磕頭,被她伸手攔住,她看著蹲在她面前,與她平視宸王妃,臉上露出一個淺淺的笑意:“日后能為王妃的衣裳添上一針一線,便是奴婢的榮幸。”
“好。”玖珠抬頭問候在旁邊的楊一多:“楊公公,尚衣局那邊,可有什么實缺?”
楊一多道:“昨日尚衣局一位典御犯事,她的職缺正空著。”
“那就安排白芍姐姐去吧,她是正五品大宮女,頂這個空缺也使得。”玖珠扶起白芍,對楊一多道:“你明日親自送白芍姐姐去,不要讓下面的人,見她是生面孔,就欺負她。”
“王妃,不可……”
“姐姐,我與殿下從不在意別人如何看我們,但求問心無愧。”玖珠對她笑:“你今晚先在麒麟宮安心睡下,其他的一概不用操心。”
若是連順心而為都做不到,做人還有什么意思。
“謝王妃。”白芍沒有行禮,直到走出正殿大門,才在玖珠看不見的地方,屈膝向她所在的方向行了一個萬福禮。
她很遺憾。
遺憾年幼進宮時,沒有遇見宸王妃這樣的主子。
抬頭看了眼天上的皎月,她笑了。
這樣也好,她這一生,總算得了一個不錯的結局。
孫府的正廳里,坐著幾個神情凝重的官員,他們的臉在燭火下,顯得尤為不平靜。
“孫大人,你說句話啊,難道任由五皇子做太子?”說話的官員穿著青袍,愁得皺起了額頭:“這些年來,宸王任性妄為,行事荒唐。我們幾個可沒少彈劾他,若是他日后登基為帝,我們一把老骨頭倒不足為懼,只怕我們的后人受到我們連累,一身才華無處施展。”
“可不是。”一位灰袍官員接話道:“鄭家還未失勢時,鄭望楠因語沖撞到宸王,就被他罰去幼童啟蒙班抄書習字,丟盡顏面。我們這些彈劾過他的人,豈不是他的眼中釘,肉中刺。”
孫大人抬起眼皮看了眼說話的灰衣官員,仍舊沒有說話。
“孫大人,據傳令千金與宸王妃關系不睦,以后的事,您可要好好想想。”灰袍官員見孫大人看自己,連忙繼續勸道:“令郎在外地任職多年,總要想辦法調回京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