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等候李明芯取銀票時,裴元歌已經挑好了給裴諸城和鄭禮杰的禮物,托舒雪玉帶回去。裴諸城知道女兒孝順,只點了點頭。鄭禮杰得了朝玉閣的東西,卻是高興得不了的,興沖沖地戴上跟同僚們炫耀,連帶著還有從前裴元歌給他做的荷包,結果正巧被九皇子宇泓墨撞上,好一頓訓斥。
待得知道這兩樣東西是元歌送的,宇泓墨臉更黑了,二話沒說便扔了一堆事務給鄭禮杰,讓他做不完不許回府。
他還沒怎么得過元歌的東西呢,鄭禮杰居然在他面前炫耀?找死簡直是!
而這頭在李府,李明芯支取了兩萬五千兩的銀子,她自然隱瞞著不敢告訴李樹杰,但這么大的數目,怎么可能輕易遮掩過去?何況當天朝玉閣里有那么多人在場,她們對李明芯可沒什么好感,轉頭就將事情宣揚了出去。傳到李樹杰的耳朵里,頓時大發雷霆。即便他素來嬌寵這個女兒,也狠狠地打了二十戒尺,關進了祠堂中讓她面壁試過。
他如今正需要銀錢打點,本就不寬裕,李明芯這簡直是雪上加霜。
最可恨的是,拿了銀錢還沒買到面子,反而被京城傳為笑柄,連帶他都抬不起頭來,簡直是愚蠢!
而就在這時候,京城又出了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某日九皇子宇泓墨一時興起,來到云煙樓用膳,結果在途中遇一年輕公子,“不慎”起了沖突,九殿下哪里是肯忍氣吞聲的主兒?當即就以不敬皇子的罪名將此人拿下了京禁衛大牢。事后荊國議和正使匆匆趕去京禁衛求情,才知道這人竟然是使者團的侍衛。
但是荊國使者團的侍衛又如何?
九殿下的性情,別說荊國使者團的侍衛,就算是荊國正使也不會輕易放過,咬定此人對他不敬,非要好好懲處一番不可,執意不肯放人,要將此人扣在京禁衛大牢中!“不過就是個使者團的侍衛,竟敢對本殿下如此無禮,本殿下看在兩國議和的情面上,扣押幾日給他個教訓,否則的話,按照我大夏的律法,忤逆皇子,是可以砍頭的!”扔下了這么句話,宇泓墨便灑然離開,再不理會荊國正使。
忤逆不敬,這是個很萬金油的修理人的罪名,可大可小。
宇泓墨執意要追究,又不肯理會荊國正使的求情,荊國正使也沒有辦法。正焦頭爛額時,溫首輔和孟閣老又上趕著找荊國正使商量議和的事情。荊國正使擔心牢獄中的人,唯恐有閃失,哪里有心思理會議和的事情,幾番心不在焉之后,溫首輔和孟閣老也怒了,拍著桌子問荊國究竟有沒有議和的誠意?若是不愿意和趁早說,將士們在邊關還沒回來呢,要打仗很容易的!
這次議和,荊國勢在必行,這點荊國正使很清楚,也不敢將大夏逼迫過甚。
一方面荊國正使憂心忡忡,另一方面大夏閣老們氣勢如虹,議和進度頓時加快了許多。
荊國正使原本想著,宇泓墨不過是紈绔性情,不忿有人觸怒他,因此才將那“侍衛”關押起來,過幾日就該放了。誰知道眼看著議和都要結束了,宇泓墨竟然還沒有放人的意思,這下荊國正使終于慌了,看著宇泓墨似笑非笑的絕色容顏,終于隱約猜出了端倪,只好承認牢獄中的人不是什么侍衛,而是荊國五皇子商郁瑾。
既然是荊國五皇子,和大夏九皇子地位相當,也就談不上什么“忤逆不敬”的罪名,只是“口角爭執”的小事而已。于是,這位荊國五皇子很快就被放出來了。
商郁瑾出牢后,便看到了前來相迎的宇泓墨。
“誤會,都是誤會!”宇泓墨上前拉住了商郁瑾的手,不住地搖晃,連聲道,“我只以為是個荊國侍衛,居然敢對本殿下如此無禮,真不知道竟然是荊國的五殿下。咱們大夏和荊國素來是友好之邦,若早知道你是荊國五殿下,我吃點虧也就算了。話說荊國五殿下你怎么不表明身份呢?你若是表明了身份,本殿下再怎么著也不會把你弄到京禁衛大牢不是?你也少吃了這許多苦頭!真是的,你這何苦呢?”
他的神情十分真摯誠懇,若是不知情的人看了,只怕當真要以為這只是誤會一樁。
但商郁瑾卻很清楚,這不過是宇泓墨布下的局而已。
當時在云煙樓,他跟這位大夏九殿下根本就沒有任何交集,分明就是這位大夏九殿下尋釁聲勢,可恨無人得見,只有宇泓墨周遭的暗衛為證,而他們自然是聽從宇泓墨,生生將不敬皇子的罪名扣到了他的身上,不由分說就將他拿下大獄。
這位大夏九殿下分明就知道他藏身使者團,甚至知道議和之事是他主導的,所以故意設了這個局,把他賺進京禁衛大牢,然后大夏趁機逼迫荊國正使議和,等到快要乾坤落定時再逼迫荊國正使揭露他的身份。這樣一來,議和塵埃落定,割地賠款,荊國吃足了虧,他的身份又暴露了,那議和的一切后果毫無疑問得由他來承擔。他議和不利,事情傳到荊國,顯然對二皇子更有利。
原本荊國就是東后占優勢,西后局面緊張的情況,如今他折在了議和上,西后自然會強勢起來,口誅筆伐,趁機削弱他的聲勢。
這樣一來,荊國的內亂顯然還要再持續許久。
而荊國內亂,作為鄰國的大夏自然放心……
原本他想趁著議和這個機會樹立聲望,又自覺安排得意,進退自如,沒想到卻被這位大夏九皇子算計進去,反而惹了一身腥……。他就納悶了,不是說武將都是外戰內行,內戰外行的主兒嗎?怎么這個宇泓墨內戰外站樣樣精通,打仗打得荊國落花流水,算計起人來也爐火純青?
偏偏就算明知道這一切,面對著宇泓墨唱做俱佳的表演,商郁瑾也無話可說。
“沒什么,都是誤會而已…。”商郁瑾咬牙道,幾乎吐血。
議和即將塵埃落定,荊國使者團里又爆出了一位五皇子,作為東道國的大夏自然要接見這位五皇子。于是商郁瑾只回八方館洗漱一番,便入宮覲見皇帝。眼看著金鑾寶座上的皇帝,乃至一殿的閣老看向他的眼光都似笑非笑的,商郁瑾也只能咬牙忍了,上前覲見。
自然又少不得要提到京禁衛大牢的事情,雙方都笑道:“誤會誤會”。
“既然荊國五皇子也在這里,那這次議和的事情,應該是由五殿下你來決定的吧?”皇帝神情淡然,幽黑的眼眸瞧著商郁瑾,手指撫摸著龍椅上的浮雕,靜靜道,“事情拖延了這許久,五殿下你就給個準話吧!我大夏的底線已經擺出來了,只看五殿下是否應允?是戰是和,只在五殿下一念之間!”
這就是要逼商郁瑾表態了。
在八方館洗漱時,荊國正使已經將議和的情形全盤告知,商郁瑾很清楚,大夏分明是看透了荊國如今的處境,不會讓荊國占絲毫便宜,尤其他們來京后一再鬧得灰頭土臉,即便談判也早失了聲勢,已經沒有了轉圜的余地,只能接受大夏的條件。大夏皇子之所以這樣問,不過是要將議和不利的罪名扣在他的頭上而已。
一方面在議和條款上獅子大張口,另一方面又挑撥荊國內亂,果真好手段!
縱然不甘心,商郁瑾卻也沒有別的辦法,只能接受。
不過,他也不想就這樣輕易認輸。
“議和之事,原本就是為了兩國百姓的安康平靜。其實大夏所提的條件頗為苛刻,原本我荊國……”商郁瑾沒有繼續說下去,但話里的意思誰都明白,“不過,我素來仰慕大夏的文化風俗,一心想要與大夏交好。到大夏這數日,我聽聞大夏吏部侍郎李大人之女李明芯貌美端正,希望大夏皇帝能夠答應這門親事。如果貴我兩國成為姻親,那么議和之事,自然好商量。”
此一出,滿殿朝臣連帶皇帝都是微微一怔。
商郁瑾說得含蓄,但意思很明白,如果皇帝肯賜婚他和李明芯,他就答應大夏的議和條件。
左上方的高臺上,宇泓墨看著誠意滿面的商郁瑾,微微瞇起了眼睛。從前和荊國作戰時,曾經聽說過這位荊國五皇子的名聲,聽聞他多疑狡詐,心思百變,雖然是弟弟,但是掌握兵權的三皇子卻十分聽他的話,東后一派勢力,儼然是以他為首。而眼下商郁瑾這番話,更是全盤驗證了傳。
事到如今,荊國已經在議和上完全占據了下風,可以說無論商郁瑾多聰明,都已經無力回天。
而在這樣的劣勢下,商郁瑾仍然能夠化被動為主動,求娶李明芯,可謂一舉數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