繡墩也是能胡亂飛的
砸到人,不說出血,鐵定是腫個大包!
柳娘子忙扶了定西侯胳膊:您當(dāng)心腳下。
定西侯一心掛著屋里的戰(zhàn)況,沒顧得上柳娘子,也就絲毫不知道他被柳娘子扶著進屋的模樣、稱得上一句老夫老妻、相濡以沫。
岑氏剮了兩眼,撇開了頭。
她是不在意柳氏進門,也懶得管早年的珠胎暗結(jié),但不等于這兩人能在秋碧園里如此狀況,尤其是,陸念那瘋子還在砸!
一時間,不是哪一樣更讓人生氣,而是都氣、氣上加氣!
侯爺,岑氏指著陸念,氣得手指都在抖,您看看她,這叫什么樣子!她回來后,我與她井水不犯河水,她倒好,來我這兒砸個精光!這一屋子……
定西侯咳嗽了兩聲。
確實是一地狼藉,快連下腳的地方都找不到了。
且不止是阿念,連阿薇也動了手,兩人忙碌得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給他。
阿薇,定西侯沒有說陸念,忍著性子道,先別砸了,攔一攔你母親,來跟外祖父說說到底怎么一回事。
一聽這口氣,人人都有數(shù)了。
桑氏放下心來,侯爺這般偏向,這稀泥好攪得很。
聞嬤嬤上前來,一本正經(jīng)地回話:大夫說過,姑夫人的脾氣得散出來,憋不得,也不敢叫她憋著,她要砸,也只能叫她砸。不過是些身外之物,您別心疼了。
定西侯默認了這說法,卻也沒眼看,先去了院子里。
眼不見為凈。
岑氏哪里還會不懂
今日這個虧肯定得吃,是大事化小,還是小事上再澆一把油,各憑能耐。
顯然,陸念很有能耐。
屋里不剩什么,她便又到院子里,擺著的盆花全砸了去,又找了把鋤頭來,三下五除二把西角上含苞的梅花也都撅了。
祖宗!定西侯瞧著可惜極了,你砸些死物也就砸了,花花草草好好的,礙著你什么了,也非要毀了!
一直只動作不說話的陸念忽然轉(zhuǎn)過身來,銳利的目光一錯不錯看著定西侯,質(zhì)問道:她讓人鏟了前頭園子里我母親最喜歡的花木時,就沒有想過花花草草好好的
定西侯被問住了。
有這事兒他問陸念,陸念不答,于是定西侯又茫然地去問阿薇,你知道這事兒嗎
知道,阿薇答道,我隨母親回府那日,她就與我介紹過,門上外祖母寫的對聯(lián)能保存下來、是因為得過皇太后的夸贊,而那園子里花木沒有那么好命,早早就被鏟了去。
母親求下人們不要再挖了,卻摔得手腳都破了皮,血糊糊地哭到您回府。
結(jié)果,您凸著眼睛訓(xùn)斥她,為了幾株花木要死要活像什么樣子。
定西侯:……
真有這事兒
他為何毫無印象
侯爺,柳娘子愕然,您當(dāng)真說過那種話姑夫人那時候多大
阿薇主動答了:好似就五六歲。
這下不止是柳娘子,連桑氏都愣生生瞧了定西侯好幾眼,眼神中透出幾分譴責(zé)意思來。
定西侯下意識想自辯幾句,偏他當(dāng)真想不起來這事,辯都無從辯起。
李嬤嬤倒是記得清楚,被阿薇這套春秋筆法、避重就輕給震著了。
何等不要臉!
她想喊出來,卻被岑氏一個眼刀子止住了。
如此一邊倒的局面下,去辯快三十年前的小事,即便說出了真假,又有什么意義
只會給陸念的慘添磚加瓦。
五六歲的孩子,生生記到了現(xiàn)在,只會叫侯爺那偏了的心,愈發(fā)心疼。
還不如想不起來、莫名其妙的好。
定西侯在幾雙譴責(zé)的眼睛里主動伏罪,與陸念道:你繼續(xù)、繼續(xù)!
柳娘子也故意哄著:侯夫人最是心善大度,不會計較這些外物的,姑夫人消氣最要緊。
話音落下,阿薇卻是笑出了聲:姨娘這話不對,侯夫人貪著呢!
什么柳娘子驚訝地捂住了嘴,喃喃道,賬真有問題別是有誤會吧,究竟是怎么回事……
定西侯也記著事情的起因,眼看著院子被霍霍了大半,他擺手催促道:行了行了,差不多了。
柳娘子按住了他的胳膊:砸都砸了,不如砸到她高興,砸一半又憋回去,前頭的不是都白砸了
定西侯進也不對、退也不對,只好不管陸念,問阿薇:讓你母親忙,你說說到底怎么回事什么產(chǎn)業(yè)、什么賬目,我聽得云里霧里。
沒等阿薇開口,陸駿也趕了來。
這等場面完全不是他能想象出來的,當(dāng)即杵在那兒,瞪著眼睛。
桑氏趕忙把他拉到一旁,低聲細語:事出有因,眼下不好添亂,且聽阿薇說完,對錯又有侯爺做主,世子莫要急切。
陸駿木著臉點頭。
阿薇便開了口,把賬目上查到的問題一條條往下列。
秋碧園一塌糊涂,一群人也沒個坐的地方,西北風(fēng)呼啦啦地吹,人發(fā)冷,耐心也淺。
陸駿幾次想打算,都被桑氏攔了。
定西侯聽了一半也擺手:這賬不是這么算的……
哎呀侯爺,柳娘子打斷了定西侯的話,做長輩的怎么還跟孩子急呢孩子話都沒說完。
難怪姑夫人回回跟您說不攏,您說她不好好說話,脾氣上來了就鬧,這誰能不鬧
但凡能好好語說清楚的事兒,誰樂意又吵又鬧又砸東西的!
不就是說不明白,才只能亂刀斬亂麻。
定西侯才出口的話被堵了,還是堵了一長串,氣惱道:我哪里急了!
您看,這不是柳娘子反問,急起來和姑夫人一個樣,親父女誰還說誰呢!
按了按發(fā)脹的腦門,定西侯深呼吸幾次。
阿薇繼續(xù)往問題說了,又道:我記住的就是這些,具體的您之后再問問母親,一處兩處是意外、是運氣,這么多的巧合,可說不通。
偏侯夫人給的解釋,著實叫人恥笑,也就是知道您平日里政務(wù)繁忙,不會細看產(chǎn)業(yè)賬目。
舅娘接手去,更不會翻舊賬,愣是叫侯夫人只手遮天了快三十年。
岑氏這會兒也冷靜下來了。
她靠著李嬤嬤,神情疲憊,儀容不整,完全沒有平日那得體的模樣。
我還是那句話,欲加之罪,岑氏委屈道,阿念為了這一出,沒少準備吧
她有備而來,非要我說出個子丑寅卯來,我連她說的鋪子莊子在哪兒,一時半會兒都對不上了,前后快三十年,我哪有那等好記性
侯爺若愿意信我,且給我些時間,我也理一理賬。
可虧錢說成我故意貪錢,我接受不了。
這話道理上沒錯。
柳娘子心里有數(shù),建道:院子里沒個遮擋,天色也暗了,秋碧園砸成這樣,夜里侯夫人也要有地方休息。
定西侯頷首,抬眼去看陸念。
陸念支著鋤頭站著,神情冷漠又疏離:那么多銀錢呢。
陸駿此時再也忍不住。
產(chǎn)業(yè)盈虧都是常理,他不信母親吞了錢,說白了就是陸念借題發(fā)揮,一棍子想敲一個狠的。
可桑氏說得也沒有錯,現(xiàn)在不是與陸念吵出對錯的時候。
你覺得少了多少銀錢,我貼你行不行陸駿問。
陸念嗤笑了聲:笑話!你還欠著公中,你拿什么貼我
陸駿臊道:我的鋪子莊子,你喜歡哪些,先拿去好不好你不嫌冷,我嫌!你要扯賬目,等母親回憶一番,找個屋子,坐下來再一筆筆算!
好啊,陸念把鋤頭丟在一邊,迎著陸駿走過來,就西街口那酒肆吧,我倒要看看,邊上三家鬧了多少妖,能讓這樣好地段的鋪面眼瞅著要虧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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