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國公一進屋子里,就見安國公夫人和章瑛親密地坐在一起說話。
章瑛臉上的笑容明顯,見他回來,趕緊起身問安。
安國公夫人倒是沒有起身,只喚了聲國公爺。
安國公沖兩人點了點頭。
朝中辛勞一日,回家看到內宅安定、妻女和睦,也算是一樁舒心事了。
誠然,韓氏有不少缺點不足,但在關照兒女上,安國公挑不出她的毛病來。
尤其是上了年紀之后,只這一條穩固就能勝過其他許多,也讓他看老妻愈發順眼。
你們母女說什么說得這般高興安國公湊熱鬧地問了句。
章瑛歡歡喜喜道:母親今兒陪承平長公主一道在相國寺走了走,聽長公主與禮部的大人、住持商議辦水陸道場的事,還出了些建。
這是一份體面。
不是誰都能陪同長公主的。
平日說話打發閑散、那不算能耐,正兒八經的大事上能隨侍左右,才是長臉。
早年安國公夫人能處處高旁人一頭,正是因為入了皇太后的眼,沒事時有她,有事時還有她。
安國公這幾日也琢磨那道場。
為皇太后辦冥壽,理由再充分不過了,但偏偏落到了書道上。
若是其他人提議,安國公還不會想這么多,可就是承平長公主……
誰知道背后是不是郡王的意思。
振禮那手字,按說沒有多少消息傳開去,但誰敢說道道墻都嚴絲合縫
萬一呢……
岑文淵就是他的前車之鑒。
因此,安國公在衙門里,左耳進、右耳出,不唱反調、但也不積極。
哦聽說老妻今日得了門路,安國公不由多問了句,長公主具體是個什么想法
安國公夫人便道:往常辦冥壽,也就是官員們照著規制來,該祭祀祭祀、該念經念經。
隆重是隆重了,但作為親生的兒女,與那提線的木偶似的按部就班進行,總覺得少了一份心意。
長公主這才想著,投皇太后所好,在水陸道場期間辦那么一個書道會。
琴棋書畫原也是修身養性的好事,書道會亦不會勞民傷財,她才會同圣上提了。
安國公摸著胡子點了點頭。
這話聽著不錯。
也是,不管背地里有沒有藏私心,明面上都是不會被輕易挑出錯來的。
我還給振禮求了個機會,安國公夫人說完了那祈福紀念,眉頭一揚,高興起來,書道會缺一份題字,我們振禮一手好字,可不能錯失了。
安國公心里咯噔一聲,忙問:怎么就說到振禮了你仔細同我說說。
安國公夫人此刻還沒有察覺到不對勁,一五一十講了一遍。
章瑛起先還笑盈盈聽著,見父親的眉頭漸漸皺起來,心里也生出一絲不安來。
好像、父親并不滿意母親尋的這機會
母親……章瑛輕輕拽了下安國公夫人的袖子。
安國公夫人回神,對上丈夫沉重的面色,問:你這是做什么沒得嚇壞了孩子!
章瑛訕訕,在安國公定定看向她時,她胡亂尋了個由頭先退了出去。
安國公夫人不滿極了。
安國公嘆道:夫人怎么會想到讓振禮去題字我們明明是避之不及!
為什么安國公夫人問。
成昭郡王前幾日又去了一趟舒華宮……
安國公才開口,就被國公夫人打斷了:這和振禮有什么關系和書道會又有什么關系
岑文淵是單單死在科舉舞弊上的嗎牽涉巫蠱才是郡王不放過他的真正緣由!安國公無奈極了,查了就會查到底,人家就想看看振禮的字、想知道振禮有沒有能耐把金太師的字學得有模有樣。
不能吧安國公夫人低呼了聲,若真是這樣,我先前遞帖子為什么會被拒了
今兒是我巴巴地等在相國寺才能見著長公主的面!
是我,舔著臉去討來的機會!
要不然,這事兒根本落不到我們頭上!
你怎知這不是挖好了坑等著你跳安國公問。
安國公夫人的臉拉得老長:國公爺這話是什么意思
眼看著說不通了,安國公懶得再多廢口舌,只道:這事我心里有數,我和振禮會處理好,夫人莫要插手了。
你處理安國公夫人翻了個白眼,你前回讓振禮跟我去相國寺,你們看出什么端倪了沒有一個個好似成竹在胸,實則也是無頭蒼蠅!還怪上我了!
安國公夫人說著,一甩袖子進內室去了。
安國公按了按發脹的眉心,抬步往外走。
行至前院,他交代道:振禮回來了嗎讓他到我書房來。
……
書道會要有一份題字的消息,借由那日在相國寺的禮部官員的文書,也都傳開了。
留字祈福、得一份紀念,亦在那章程上。
圣上看了覺得好,要再那一支筆、一塊墨之上,再添一刀箋紙。
不是什么貢品,不貴重,算個心意。
勛貴人家不看重這些物,看重的是皇恩和體面,沈臨毓一面走,一面和穆呈卿說著,為皇太后祈福,能到相國寺的都會到場。
反倒是普通學子更需要筆墨紙硯,他們或許會擔心沖撞了貴人、怕寫得不夠好惹人笑話、又或者其他原因不敢來,若能多些獎賞,也能多一份鼓勵。
圣上與長公主考慮得周全,穆呈卿道,我都想和禮部那兒提個建議,不止在相國寺,外城多設幾處,讓愿意留字的百姓能就近參與。
兩人說得起勁,時不時有遇著的官員彼此問候。
大抵也是算得巧,快到正陽門下時,正好遇到了大理寺的幾位官員。
其中便有章振禮。
那幾人顯然還在討論手頭的案子。
章振禮侃侃而談,下屬們紛紛點頭。
兩廂照面,自是少不得趕緊給沈臨毓行禮。
穆呈卿笑道:我正與王爺說皇太后冥壽的事兒,本以為下衙后還琢磨這些已是‘勤奮’,遇著各位才知,差遠了呀!
副使說笑!說笑!
章振禮瞧出沈臨毓似乎有話要說的樣子,便沒有再拎著下屬們交代,只簡單叮囑兩句就作罷。
穆呈卿算是完成了這偶遇的任務,出了正陽門,尋了自家車駕就走了。
沈臨毓這才與章振禮道:既遇著了,也省得我使人去大理寺尋章大人。
這兩日府里陸續收到不少書畫,都是為了爭取那題字的機會,其中不乏有出色的。
母親看著也滿意,只是想到那日應過安國公夫人一聲,讓我空閑時就問問安國公和章大人。
不然圣上那兒敲定了之后,就別說母親不給國公夫人面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