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在平時,季澤輝在被這么犀利點評后,肯定會立刻想辦法拉著主持人圓下場,然后找別的話題引點評嘉賓說幾句能聽的,暫時把場面混過去,之后再在后期剪輯上想辦法,施壓給節目組,讓節目組不將難聽的話播出去,只播好聽的。
但季澤輝這會已經沒法冷靜了,剛剛他才聽了好幾個點評嘉賓對《怒濤》改編的夸獎,這讓他格外無法容忍此時龍樹尤對他的批評。
而且萬一龍樹尤真的是解揚請來的……
季澤輝開始找借口,道:“我時時都在反省自身。這次沒能發揮好,我覺得很對不起特地來幫助我的幫唱嘉賓解揚,他為了改編《怒濤》一直忙到昨天中午,下午我們匆匆磨合,晚上就是彩排,連軸轉之下,我和他都有些疲憊。”
龍樹尤越發失望,道:“不,在剛剛的演唱里你和解揚的嗓音都不見疲憊,你們就是配合有問題。解揚的表現可圈可點,歌曲情緒在你開口之前被他渲染得很完美,但你一開口,所有情緒立刻干癟下來。特別是在你后期開始炫技之后,我仿佛聽到了另外一首歌。還有最后一段副歌,解揚一次次試圖把你拉回正軌,你卻一次次試圖把他的聲音壓下去,導致整首歌曲的情緒全部崩盤。這里我覺得解揚也做得很失敗,解揚,你明明有余力在最后那段副歌里把歌曲的掌控權搶過來,你為什么不搶?”
所有人都朝著解揚看去。
解揚不得不舉起話筒。
這話要怎么答,說實話嗎?
那——
“算了,我幫你說,因為你怕季澤輝搶不過你,最后破音。”
解揚立刻放下了話筒。
前臺后臺一片尷尬的寂靜。
季澤輝沉了臉。
主持人見狀忙站出來圓場,但圓了半天季澤輝卻一直不接話。觀眾席上一片騷動,導演不得不喊停了錄制。
季澤輝的經紀人忙上前給導演道歉,然后喊來季澤輝,和導演去一邊說話。
十多分鐘后,季澤輝離開,導演皺眉喊了一下解揚。
解揚走過去。
導演示意一下角落處的蕭金。
解揚看向蕭金,蕭金也剛好看過來,最后蕭金主動往解揚這邊迎了一步,遞給解揚一張名片,道:“解先生,我建議導演重錄你和澤輝的演唱,其他嘉賓那邊已經談妥,只要你點頭,錄制立刻可以重新開始。你想要什么?”
這是要做交易了。
解揚笑了,問道:“你們不為難我了?”
“之前的事情是澤輝沖動了,抱歉。”
“你倒是能屈能伸。”解揚收下名片,當著導演的面不好多說,只簡單道,“節目錄制結束后停車場等我,我有筆生意要和你們談。”
蕭金離開后,導演尷尬又不好意思朝解揚道:“多謝解老師的體諒,這次真的……唉。”
解揚笑笑:“沒事,只是再唱一遍而已。”
停錄半個小時后,導演出來宣布重錄解揚和季澤輝的演唱。
觀眾席上一片驚訝的低“啊”聲。節目組的人則都同情地朝解揚看去。
解揚表情不動,只遞給龍樹尤一個安撫的眼神,示意龍樹尤重錄是經過他同意的。龍樹尤接到暗示,皺眉重新坐回去,沒去找導演麻煩。
所有人重新就位,解揚轉回舞臺入口處。
季澤輝正拿著瓶水站在那里潤嗓子,見解揚過來只是看了一眼,沒說話。
解揚走到季澤輝身邊,看向入口外燈光絢麗的舞臺和舞臺前坐滿觀眾的觀眾席,道:“放心,我沒準備嘲諷你。這次好好唱,別糟蹋了我的改編。”
季澤輝不小心捏扁了水瓶。
解揚還是不看季澤輝,專心調整耳返的位置:“做好心理準備,如果這次你還是發揮不好,我不會再讓著你。”
轉場詞說完,兩人上臺。
解揚在屬于自己的半邊舞臺上站定,斂目放輕呼吸。
幾乎所有人都立刻發現,這次上臺后解揚身上的氣勢變得不一樣了。他一手握著話筒,一手自然垂放,眼簾半垂,身上的深藍色西裝在燈光下泛著絲絲暗色銀光,像深夜的海面上灑落幾縷月華,靜謐清冷。
觀眾席不自覺安靜下來。大家注視著解揚,無意識地就把另一邊穿著一身搖滾風穿搭的季澤輝給忽視了。
音樂響起,燈光轉暗。
平靜的海面上陡然涌起波濤,剛剛還安靜沐浴著月光的旅人瞬間被撲卷到了海面以下。
解揚的歌聲適時插入,驚慌、掙扎、在洶涌的浪濤中尋找生的方向、窒息、痛苦……決不放棄!
比上次演唱時更強更復雜的情緒隨著歌聲彌漫全場,所有觀眾都不自覺屏住呼吸,仿佛自己也被沉沉卷入海中。
a段結束,一段緊張急促的間奏后,激烈抗爭的副歌來臨。季澤輝低沉偏粗的聲音插入浪濤之中,但似乎……力道不夠?
就在觀眾們差一點就被從歌曲營造的情緒網里甩出來時,一段和聲突然托起了季澤輝的聲音,如在浪濤的撲打下已經手腳無力的旅人突然想起了還在家鄉等待的親人,生的欲望猛然爆發,更加猛烈地抗爭起來。
觀眾們又安心落回了網里,繼續緊張地隨著歌曲收放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