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喻進教室時,連李華都還沒來,大半座位都空著。
章月山正背文文,不經意地看見楚喻從教室門口進來,他揉揉自己的眼睛,自自語,“我日,難道是昨晚刷題刷太多,大早上的出現癔癥了?”
昨晚睡得晚,但楚喻精神很好,他五指張開,手在章月山眼前揮了揮,“三、二、一——班長回魂!”
章月山配合地做出往后倒了一下的姿勢,又轉身,看楚喻把沉甸甸的書包放到課桌上,“奇了怪了,校花你今天這么早?”
“因為,從今天起,我就是一個要好好學習的人了!”
說著,楚喻先拿出濕巾,擦了一遍課桌,擦完,拿衛生紙再擦一遍。接著,又從書包里掏出一把嶄新嶄新的筆,五顏六色,從長到短依次排列。
他書包跟百寶箱一樣,楚喻依次從里面拿出三角尺,橡皮,鉛筆,卷筆刀,熒光筆,印花草稿紙,筆記本,便利貼,甚至還有一個望遠鏡!
章月山指指那一堆文具,“這一堆是?”
“為好好學習做的準備工作!齊全吧?就這草稿紙,我都選了二十幾分鐘!作文常用優美句子里,有一句不是說,機會只垂青有準備的人嗎?我準備得這么好,機會肯定會垂青垂青我!”
覺得有道理,章月山指尖一轉,指向望遠鏡,“那……這個?”
“我不是坐最后嗎,說不定看不清老師ppt上的小字。我,絕對不能錯過任何獲得知識的時刻與細節,所以準備了這個望遠鏡!”
章月山把這番話在腦子里品味一番,覺得也很有道理!
但誰他媽上課用望遠鏡啊,你是坐在操場上課嗎?
或者,你其實是想看清老葉眼角下的那顆痣?
校花你很有想法了!
這到底什么高端操作!
陸時今天來得晚,楚喻左等右等,才把人等來。
拿出印著哆啦a夢的藍色保溫杯,楚喻遞給陸時,“今日份的雞湯!”
陸時校服白襯衫頂上三顆扣子都沒系,隱隱露出鎖骨的線條。他面色很冷,眉宇間壓著點兒躁意,也不說話。
把遞來的保溫杯接在手里,又將單肩掛著的黑色書包放下后,就趴課桌上,閉眼睡覺。
見陸時眉頭微微蹙著,楚喻擔憂,“陸時,你……沒睡好嗎?”
章月山倒抽一口氣,在前面看這一幕看得心驚膽戰。
以前分部的人,幾乎都知道陸時有挺重的起床氣,當天的脾氣跟睡沒睡好呈正相關。
高一上學期,課間,陸時正趴桌子上補覺。
有個在學校混成“哥”的高壯男生,聽說陸時是公認的校草,不服氣,就帶了好幾個小弟來挑釁。
那人往過道一站,拍陸時的課桌,拍的一陣“砰砰”響,一邊叫囂,讓陸時抬起頭來給大家看看,到底能不能擔起校草這名頭。
陸時當時頭也沒抬,卻準確地一把抓住那男生的手腕,還沒人看清到底怎么個動作,就聽見一聲痛叫,一米八幾,滿身腱子肉的男生,直接被陸時摔進了教室最后面的衛生角,吊著脫臼的手腕,躺在掃帚和拖把上,一臉驚詫與恐懼,半天沒起得來。
據現場不少人說,陸時當時的表情嚇人得厲害。
甚至接下來那幾天里,只要是看見陸時在睡覺,不少人寧愿繞道,也不想在陸時課桌旁邊經過,就怕自己也去衛生角躺一躺。
就在章月山滿心擔憂時,他聽見楚喻又憂心忡忡地又追問了一句,“還是哪里不舒服?陸時你沒貧血吧?頭暈嗎?”
章月山已經做好了,一旦情勢不對,就趕緊拉著校花撤退的準備。
然后他看見,原本趴著的陸時撐起背,半垂著眼皮,看向楚喻,“嗯,昨晚睡不著,困。沒有貧血。”
嗓音聽起來明顯比平時沙啞,含著倦意。
楚喻舒了口氣,“那就好,那你多趴會兒,等老師來了我叫你。”
“嗯。”
風平浪靜。
章月山覺得自己仿佛有一雙假眼。
一直到第三節課課間,陸時才終于坐起來,沒再補覺。
喝完半杯烏雞湯,陸時從手邊堆著的題集下面,抽出一個淡藍色封皮的筆記本,遞給楚喻,“看看。”
楚喻一頭霧水,接下,翻開,越往后看,眼睛睜得越大。
等快速將十幾頁翻看完,他倏地轉向陸時,“這是——”
“不是說想試試嗎?”
“你昨晚——”
陸時神色淡淡,“睡不著,太無聊了,總歸要找事做。”
楚喻一時說不出話來。
筆記本上,是一連二十幾頁的復習資料,每個字都是手寫的。
知識點分門別類,條理清晰,每一個點下面還有題型,以及具體解法,注意事項,連旁邊的函數圖都畫得極為標準。
紙上的字跡規整,撇捺間有種凌厲的美感。
他不知道,陸時將這些知識點和題型整理出來需要多長時間,需要耗費多少心力。
腦子里又浮現起昨晚,凌晨的公路上,陸時停下車,回身看他,說,“我會幫你,但無論結果如何,都不準哭。”
陸時轉了轉手里的鉛筆,“你先看著,哪兒不懂,就問我。”
聽了這句,仿佛有熱血竄出,楚喻頓時信心滿滿,“好!”
不過現實總會給人以迎頭痛擊。
楚喻在花了大半個上午后,終于把那二十幾頁的知識點看完。
他轉過身,告訴他后桌,“我看完了。”
陸時合上習題集,問他,“哪里不懂?”
楚喻指指第一頁,“這里。”
翻過兩頁,“這里和這里。”
又翻過六頁,“這里,”
最后翻到倒數第二頁,“還有這里。”
“這些不懂?”
“不是,”楚喻很誠實,“除了這些,其它都不懂。”
連楚喻自己都覺得自己就是個菜雞,陸時卻半點沒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