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喻的手腕被陸時細致地把玩揉弄,讓他心尖上,無端地生出一股酥癢。
將那股綿綿的燥意壓制住,楚喻垂下眼,看著陸時手背冷白的膚色,以及青色的血管。
他知道陸時的意圖。
清楚,且明白。
就像小巷子里,陸時用塑料吸管的尖端,眉也沒皺地劃破指尖,將粘稠的血液一絲不茍地涂在他的嘴唇上,溫柔地問他,我的血好聞嗎,你為什么要聞別人的血的味道。
就像那天晚上,他握住陸時的手腕,讓陸時松手。陸時問他,怕嗎。
看似強勢,看似鎮定,看似漫不經心,可實際上,楚喻卻覺得,陸時比他更加害怕,更加忐忑。
甚至更加脆弱。
為什么要怕?
只是因為陸時深陷在沼澤里,眉眼里充斥的是冷戾,是仇恨,是偏執嗎?
可是,這就是他喜歡的人啊。
他喜歡的人。
對,就是這樣!
不只是需要,不只是依賴。
是喜歡。
心口的位置燙了起來,像是點了一把火,火焰炎炎,瞬間燒到了四肢百骸。楚喻深深吸了一口氣,唇舌干燥,甚至連呼吸都變得倉促。
他控制著自己的視線,對上陸時的眼睛,磕絆道,“你、你等等我,很快的,我回家里拿個東西!真的很快的!”
說完,楚喻轉身,飛快往外跑,一會兒就沒影了。
陸時坐在原處,手指屈曲,微微動了動。
空落落的。
他盯著通往室外的大門看了許久,淡薄的唇角驀地勾起笑來,笑意卻半分沒有浸到眼底。
松下脊背,往后倒,陸時躺在了冰涼的石面上。
涼意透過衣料的阻隔,強橫地入-侵,很快,連皮帶骨,紛紛失去了溫度,甚至連血液都猝然凍住了一般。
半瞇著眼,陸時盯著玻璃溫室圓弧形的穹頂,透過玻璃照進來的光線并不明亮,陸時的雙眼卻還是被刺的泛疼。
他原本認為,在決定將真實的自己,一寸寸、一層層剖給楚喻看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但真到了這一刻,他才恍然發現,自己遠比想象的要脆弱。
可是陸時,你不能脆弱,你還有事情沒有做完,你不能,不可以。
他漆黑的雙眸里,浮起淺淺的自嘲。
果然,自己真的夠臟了、夠爛了。
身下堅硬的石頭剎那間化為烏黑的軟泥,沼澤一般,泛起腐臭的氣味,引人下沉。
陸時閉上眼睛,不再妄圖掙扎。
魏光磊站到射擊場的門口,扒著細細的門縫往里看,什么也看不見。抓抓后腦勺,他不太確定地問老板,“我陸哥真在里面?你沒看錯?”
“沒錯,在里面打了兩個多小時了,碎了我一地的玻璃瓶子。”老板體格壯碩,大冬天的,也只穿了一件短袖衫,露出的肌肉虬勁有力。
朝門內的方向指了指,老板叮囑,“進去看看,手廢了沒有。”
說完,他沒再多留,重新往店門口守著去了。
魏光磊翻出手機日歷,特意多看了兩眼,今天確實是周四。
周四不是應該在學校上課嗎,他陸哥怎么跑這里來了?
按時間算,晚自習肯定是逃了。
難道是……小少爺心情又不好了,帶著人過來玩兒?
疑惑一大堆,魏光磊敲敲門,手握住門把往下壓,開門進去。
房間里開著燈,冷光照著水泥墻,讓人莫名覺得涼颼颼的。
陸時側對著門站立,他身形瘦削,脊背筆直,戴一副降噪耳機,銀色護目鏡架在鼻梁上,顯得氣質凜冽。
但他套的黑色衛衣和牛仔褲,以及腳上踩的紅黑經典配色的運動板鞋,又有幾分符合年紀的少年感。
“砰——”,子彈射出,機器擲出來的玻璃瓶又被打了個粉碎。
魏光磊遠遠看著,玻璃渣已經堆了厚厚一層,再看計數器,打了快兩百個瓶子了。
他合理懷疑,老板特意叫他進來看看,是因為店里的玻璃瓶快被陸時打光了。
陸時警覺,收了槍,單手摘下降噪耳機,隨意地掛在脖子上,轉身看向魏光磊,“怎么過來了?”
“我在另一個房間玩兒呢,老板親自把我提拎出來,讓我趕緊過來來看看你,手殘了沒有。”
魏光磊拉過準備臺上擱著的小籃子,從里面拈了一顆薄荷糖,剝了糖紙放嘴里。
等含著糖,仔細打量完陸時的神情,魏光磊心里“咯噔”了一下。
他陸哥這神情,真不太正常。
也說不清到底是怎么個不正常,但魏光磊一顆心猛地懸了起來。
正斟酌著措辭,想問問陸時是不是遇見什么事情了,就聽見一陣手機鈴聲。
陸時按了免提。
話筒里傳出來的,是烈哥的聲音。
“陸時,上次說的事情,有沒有余地?我把手底下人拉著加緊訓練,真他媽訓不出什么成績來,一個跑得比一個爛,跟爭先恐后搶倒數第一一樣,看得老子一陣悶火!”
烈哥語氣煩躁,又跟陸時打商量,“惜命是好事兒,你不上賽道,哥支持。但現在這情況,輸得太難看,哥臉上掛不住。你看,要不要再聊聊?”
魏光磊在旁邊聽著,沒吭聲。
他是知道消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