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敢瞎說!”吳大姐立刻伸出手,將張松齡的誓強行按回了肚子,“老天在上頭聽著呢!別亂發(fā)誓!”
松開手,她又突然展顏而笑,“我知道你不是那種人!小孟這女孩子不錯,又能干,又好學(xué),人還長得挺漂亮。你小子啊,性子不要太急。山里的妹子怕羞,不像你們城里的學(xué)生,說幾句體己話,拉拉小手什么的,比喝水還簡單!”
“我,我,我剛才真的什么都沒說。我剛才,剛才…..”張松齡急得額頭汗珠子都往下滾了,根本無法向?qū)Ψ浇忉專瑒偛胖鲃颖戆椎牟皇亲约海敲闲∮辏@個吳大姐眼里“怕羞”的山里妹子。
“什么都沒說,怎么把人家給羞得跑掉了?!”吳大姐笑著看了他一眼,滿臉我是過來人,我什么都懂的模樣。“你們這些年輕人啊,就是太心急?!什么事情都想盡快定下來。你好好想想,人家肯留在醫(yī)務(wù)營幫忙,肯定就是因為喜歡上了你這臭小子了么?!否則,好好的黃花大姑娘,誰愿意給一群大老爺們端屎倒尿,還得天天跟血淋淋的紗布打交道?!”
張松齡被弄得徹底沒脾氣了,干脆不再解釋。反正在好心的吳大姐眼里,他跟孟小雨肯定是兩情相悅,越解釋越是此地?zé)o銀三百兩。
“能翻身不?能翻身就翻過來,屁股朝上!”吳大姐取出一支蒸煮消毒過的注射器,安上針頭,慢慢地往里吸藥水。張松齡努力配合著去翻身,卻根本使不上力氣,反而疼得呲牙咧嘴。吳大姐笑了笑,放下注射器,還沒等動手幫忙。孟小雨卻又像個幽靈般迅速出現(xiàn),僅用一只胳膊就完成了任務(wù),順勢還扯下了張松齡的半截褲子,露出纏滿了繃帶的屁股。
做完了這些,她又低著頭迅速逃走。來和去,都如豹子一般悄無聲息。
“這丫頭,好大的力氣!”吳大姐佩服得五體投地,在重重繃帶之間扒拉出一小塊銅板大的空閑皮膚,一邊用棉球消毒,一邊繼續(xù)對張松齡進行情感教育。“你小子眼光不錯,找了個聰明能干的媳婦!不像某些人,總想著娶個林黛玉回家,卻不看看自己有沒有人家賈寶玉那家底兒。別亂動,我要扎了!”
“嗯!”張松齡又哼了一聲,一半兒是為了針刺的感覺,另外一半兒則是為了吳大姐的話。憑心而論,孟小雨身上的確有很多優(yōu)點,除了膚色稍微深了些兒之外,身高和長相方面,基本上都配得起他這個小小的中尉連副。可在他心目中,完美的女孩子卻應(yīng)該是另外一副模樣,白皮膚,大眼睛,說話的時候,眼皮還會于不經(jīng)意間輕輕開合……
那是彭薇薇在他心里留下的影子,雖然兩個人總計也就說了不到四百句話,單獨相處的時間加起來還沒超過兩個小時!他喜歡彭薇薇的優(yōu)雅,喜歡彭薇薇的沉靜,喜歡彭薇薇的嬌弱和多愁。對他來說,彭薇薇一切一切,都是獨特而富有魅力,盡管這些魅力大多數(shù)來自他的追憶。
相比而,熱辣而又能干的孟小雨,則完全是另外一種風(fēng)格。如果把彭薇薇比作一支“雨巷中凝愁而開的丁香”,孟小雨則是一支“山巒間的含苞怒放的野杏”,二者根本不是同一種美。既然鐘情于其一,就無法再欣賞其二。
“都怪那個姓廖的!”此時此刻,躲在門口偷聽的孟小雨,也是滿臉憂愁。如果張松齡長者一雙透視眼,能看見她潮濕的眼睛的話,肯定再也無法得出那個關(guān)于丁香和野山杏的結(jié)論。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后悔了,后悔自己不該那么勇敢地向張小胖子提出彼此身份的問題。更后悔自己不該一時頭腦發(fā)熱,答應(yīng)吳大姐留下當(dāng)一名護士。雖然吳大姐承諾的軍餉很是令人心動,可再多的軍餉,也買不回原來的無憂無慮時光。
“只要能讓他躲過這一劫,今后讓他做哥哥還是做丈夫,你自己隨便選!”每天看到張松齡,她就會想起廖連長的話。每想起一次,內(nèi)心中的奢望就又熾烈一分。山里妹子沒讀過書,沒學(xué)過如何去矜持。喜歡就是喜歡了,坦坦蕩蕩,不想掩飾。只是這份坦蕩與熾烈,全醫(yī)務(wù)營里凡長著眼睛的人都看見了,唯獨張小胖子自己看不見。反而念念不忘跟別人解釋,自己跟他沒任何關(guān)系,仿佛自己想賴上他一般。
‘不就是長得好看一點兒么,誰稀罕!’孟小雨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決定等吳大姐一走,就收回剛才的試探。然后離開醫(yī)務(wù)營,從此再不為“沒長眼睛”的小胖子煩惱。誰料這邊剛剛下定決心,那邊又聽見吳大姐在屋子里頭大聲吆喝,“小孟,小孟,趕緊進來幫忙。他身上的傷口太多,我一個人處理不過來。你幫我處理一部分,順便拿他練練手藝!以后又特務(wù)團的人來住院,就全交給你收拾!”
“噯!”在某人絕望的目光中,孟小雨愉快地答應(yīng)著,飄然而至。用鑷子夾住一個巨大的酒精棉球,狠狠地按在了傷口邊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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