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槍,放下槍!”酒井高明立刻轉過頭,沖著自己的臨時部屬們命令。“張先生是個有信譽的人。跟他好好淡談,對大家都有好處!”
丟人已經丟到了如此地步,鬼子兵們也不再拿捏諸如帝國武士榮譽之類的狗屁問題,紛紛將騎銃收到馬鞍側,靜待酒井高明的下一步發揮。
之所以這樣做,不是他們特別好說話,而是因為找不到更好的解決辦法。畢竟張松齡的槍法如何都是他們親眼所見,倘若雙方動起手來,他們這邊即便能憑借絕對的人數優勢將張松齡堆死,自己也得付出好幾條性命為代價。誰也不愿意賭被狙擊手拉著陪葬的人不會是自己,所以還不如由酒井伍長出面去跟他談談,反正過后只要大伙不說出去,就沒人知道今天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
看到鬼子兵們都收起了槍,張松齡也把三八大蓋兒掛回了馬鞍之下。催動坐騎向對面走了幾步,繼續大聲質問,“槍收起來了?!想怎么解決今天的事情,你們盡管派個代表出來跟我說!”
“我這就出來,這就出來!”兵油子酒井高明舉著雙手催動坐騎,緩緩向張松齡靠近。當雙方之間的距離縮短到三百米上下時,他無論如何都不肯繼續向前了。拉緊戰馬的韁繩,賠著笑臉說道:“張先生的槍法厲害,但畢竟只有一個人。我們這邊卻有十二條槍……”
一聽這話,張松齡就勃然大怒。豎起眼睛,厲聲打斷,“那又怎么樣,有本事你們就別躲那么遠!”
“不要誤會,不要誤會!”酒井高明嚇得連連擺手,“我不是那個意思,我不是勸張先生投降。我是想說,咱們能不能和平共處一段時間?你不要試圖殺死我們,我們也不試圖偷襲你!咱們就像白天時一樣,各走各的,就當誰都沒發現誰!”
“你說什么?”張松齡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從七七事變開始到現在,他前前后后也算見過不少鬼子了。但是從沒有一個鬼子,象眼前這位酒井高明一樣另類。居然想跟他合伙唱一場雙簧,雖然在幾個小時之前,張松齡還在此人的眼皮底下,擊殺了此人的頂頭上司。
大約自己也知道自己的提議足夠“大膽”,酒井高明紅著臉,將聲音壓得極低,“張先生冒險狙擊我們,是為了拖延時間,給游擊隊創造轉移機會。我們追殺張先生,是為了向上頭交差,避免成為他的出氣筒。如今你我的目的都已經達到了,沒必要非得,非得拼個魚死網破。不如,不如…….”
“不如各走各的,誰也不招惹誰!”張松齡終于理解了對方的古怪思維,瞪圓了眼睛,大聲回應。
“對,就是這樣!”酒井高明在馬背上連連鞠躬,仿佛唯恐張松齡反悔一般,“張先生非常聰明,比我見到的任何中國人都聰明。咱們之間沒必要拼命,真的沒有必要。您只管走您的,我們就在后邊跟著,不打擾您做任何事情!等明天中午之后,這個約定就可以結束。”
“然后呢?”張松齡從沒做過這種交易,皺著眉頭追問。
“然后,當然是各奔東西!”酒井高明毫不猶豫地給出答案。看了看張松齡迷惑的表情,趕緊又笑著補充,“如果張先生肯跟我交個朋友的話,酒井會覺得非常榮幸。咱們兩個可以悄悄的交往,你有什么急需的東西,可以找我幫忙買。我有什么需求,也可以拜托張先生。互利互惠,誰也不欺騙誰,誰也不欺騙誰!”(注1)注1:并非所有鬼子兵都受了武士道精神的熏陶。在侵華日軍當中,特別是日軍的地方留守部隊里頭,還有很多不愿意打仗的兵油子。抗戰初期,這些兵油子的表現還不太大膽。到了1943年之后,隨著對戰爭結果的悲觀失望,很多兵油子公然開始與八路軍游擊隊勾搭,用武器彈藥換豬肉、蔬菜來改善伙食。他們的上司發現后,怕挨自己人的冷槍,也不敢深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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