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磨劍（四下）“是你欠了我的債，所以才替我指定的人看病還債。這是咱倆之間的事情，與紅胡子沒關(guān)系！”趙天龍才不相信老疤瘌會突然轉(zhuǎn)性，皺了皺眉頭，大聲強調(diào)。

“是，是咱倆之間的事情，是咱倆之間的事情。我知道，我知道！”老疤瘌一改先前半死不活模樣，笑嘻嘻地點頭哈腰。

彼此之間打了這么多年交道，他對趙天龍可謂知根知底。雖然此子素有俠盜之名，可對待得罪過他的人手段也頗為狠辣。無論付出了什么代價，老疤瘌都不敢確信趙天龍最后會放自己平安回家。然而落在紅胡子手里就完全不同了，那可是方圓五百里內(nèi)最講道理的大英雄。只要自己能認(rèn)認(rèn)真真地給他的手下治病，絕對不用再擔(dān)心什么性命之憂。

他這番小鬼心思，趙天龍一時半會兒哪能猜測得到。皺著眉頭上上下下又打量了他幾眼，冷哼了一聲，轉(zhuǎn)過頭去繼續(xù)趕車。老疤瘌卻突然來了興奮勁兒，將身體在子彈箱子上扭了幾下，沖著張松齡滿臉堆笑，“張兄弟現(xiàn)在也為紅胡子效力？！那你可真選了個明主，咱們黑石寨這嘎噠，誰提起他老人家的名號來，敢不挑一下大拇指？！”

作為一名讀下了完整高中課程的青年學(xué)子，張松齡對“明主”這個詞很反感，將身體向遠(yuǎn)處挪了挪，懶得做任何回應(yīng)。老疤瘌卻根本不在乎他的臉色，又將身體往近了湊了幾寸，繼續(xù)沒話找話，“紅胡子他老人家長得什么模樣？真的象傳說中那樣長了一臉紅顏色的胡子么？我跟你說啊，長著這種胡子的可都不是一般人！在京劇里頭那叫紫扎，要么是大富大貴，要么是忠義無雙！”（注1）住氈包洗澡不方便，老疤瘌又剛剛縱過欲，身上混合著汗臭、羊膻和另外一種極其古怪的味道，熏得張松齡腦袋直發(fā)暈。后者趕緊把整個子彈箱子都讓了出來，自己側(cè)坐在馬車的邊緣。皺著眉頭說道：“他根本沒留什么胡子！也不是什么紅顏色！那些關(guān)于他長相的傳說，都是以訛傳訛！”

“那他為什么叫紅胡子？！”老疤瘌愣了愣，滿臉困惑地繼續(xù)刨根究底。

“我也不清楚。你最好到了喇嘛溝之后當(dāng)面問他！”張松齡回頭瞪了他一眼，沒好氣地回應(yīng)。

話音落下，自己心里也涌起了幾分好奇。喇嘛溝游擊隊隊長王洪臉上的胡子一直刮得干干凈凈，怎么會落下紅胡子這個名頭？！莫非他以前與外人相見時都帶著一臉假胡須，或者說紅胡子這個名號里頭，還隱藏著什么其他寓意？

“哪還不簡單么？”趙天龍在車轅上聽得不耐煩，回頭看了一眼，大聲解釋，“他是***的人，***的軍隊當(dāng)年叫做紅軍，所以他隱瞞身份時，對外報的名號自然就是紅胡子！”

“噢！”張松齡認(rèn)為趙天龍的分析非常有道理，微笑著輕輕點頭。枉自己讀了那么多年書，在很多問題的反應(yīng)方面，居然還不如趙天龍這個沒上過一天正經(jīng)學(xué)堂的人快。真是活活把自己腦袋讀愚了。

老疤瘌的反應(yīng)，卻是另外一番情形。先是手腳并用向趙天龍所在位置爬了幾步，然后瞪圓了眼睛追問：“你，你說的可是真的？紅，紅胡子真的是共（+匪），***的人？”

“我沒事兒騙你干什么？”趙天龍白了他一眼，不屑地嘲笑，“還號稱消息靈通呢，居然連這事兒都不知道！““有人跟我說過，我沒相信！”老疤瘌最恨別人輕視自己的職業(yè)水準(zhǔn)，忽地一下直起身體，大聲怒吼。但是很快，他卻又象泄了氣的皮球一般委頓下去，雙手扣著馬車上的繩索，自自語，“怎么會是真的？怎么可能是真的？紅胡子，紅胡子，怎么可能是共，***？這回可慘了，慘了……”

說著說著，他突然就站了起來，手里拎著一把趁張松齡不注意摸到的馬刀，上下?lián)]舞，“放我下車，放我下車。否則，我現(xiàn)在就死給你看！”

“老實給我呆著！”趙天龍向后一揮鞭子，狠狠地抽在了老疤瘌的手腕上，將馬刀抽飛到半空中。然后又迅速用鞭梢一卷，半空中的馬刀“當(dāng)啷”一聲落回了車廂，正插在老疤瘌的兩條腿中間。“再敢耍什么花樣！老子就先剁掉你中間那條腿！”

老疤瘌嚇得面如土色，慘叫一聲，連滾帶爬逃回了子彈箱子后。回頭看看趙天龍沒有繼續(xù)折磨自己的意思，嘴巴一咧，抽抽搭搭地哭了起來。

趙天龍和張松齡都懶得搭理他，任由此人在夜風(fēng)中哭了個稀里嘩啦。大約過了一炷香時間，老疤瘌終于自己把自己給哭累了。抬起袖子狠狠抹了幾把鼻涕，哽咽著強調(diào)：“龍，龍爺。咱們剛才可是說好了的，我欠了你的錢，所以要給你白干一年還債。你是有名的大俠，不能說了話不算數(shù)！”

“你什么時候看到老子把說出的話又吃回去過！”趙天龍背對著他，回應(yīng)聲里充滿了自傲。

“我是為了你干活，跟紅胡子，跟***游擊隊沒關(guān)系！”聽趙天龍答得肯定，老疤瘌的情緒稍稍安穩(wěn)了些，擦著眼淚，繼續(xù)強調(diào)。

“你倒是想跟游擊隊搭上關(guān)系呢？！還得人家能看得上你！”趙天龍回過頭來橫了他一眼，非常不屑地數(shù)落。

“那就好，那就好！”老疤瘌殷勤的點頭，絲毫不以趙天龍的輕蔑為意，“如果他們想殺我，你得保我。我是你的人，他們不能說殺就殺！”

“你有完沒完！”趙天龍被弄得煩不勝煩，豎起眼睛，厲聲大喝，“無冤無仇的，他們殺你干什么？！莫非你曾經(jīng)對不起過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