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為上頭真的是因為賞識他,才升了他的職?”老余的聲音壓得更低,隱隱地透出了幾分無奈。
“不是賞識,難道還是討厭啊?!那可好了,以后我專門找上頭不高興的事情做,升得比誰都快!”大齊聽不出老余話中的意思,愣了愣,滿臉困惑地反駁。
跟他這種只懂得殺人放火的家伙,實在沒什么共同語。心思細膩的老余聳聳肩,搖著頭離開。只剩下大齊一個孤零零站在校場里,將地上的積雪踢得紛紛揚揚,仿佛天上的雪從來就沒停止過,自初秋到嚴冬,無止無休,循環往復。
頂著一腦袋熱汗和涼雪沫子回到房間內,彭學文靜下心來,再度給自己的恩師馬漢三發了一封電報。電文里,他虛心的承認自己年輕氣盛,工作經驗不足,做事難免有欠考慮之處。希望恩師能在百忙之中,給弟子一些專門指點。并且盡力幫自己查缺補漏,以免自己犯下更大的錯誤,辜負老恩師的培養和期待。
軍統察綏分站站長,軍統王牌特工馬漢三接到電報之后,立刻就明白自己的得意弟子遇到了什么困難。認真考慮了一下之后,把彭學文的認錯電報,傅作義這邊對斯琴到來的歡迎態度,以及自己對此事的判斷,一并發送給了軍統局總部。這一下,軍統局總部無法再耽擱了,很快,就越過一道道篩選,直接將幾份電文送到了大管家,副主任秘書毛人鳳面前。
毛人鳳早就知道這件事,也非常清楚冊封一個蒙古王爺給國民政府帶來的國際影響。但由于此事還涉及到另外一些甩不掉的麻煩,所以才打算將其“冷處理”。如今看實在拖延不下去了,只好硬著頭皮抓起電話,向很少管理軍統內部具體事務名義局長,軍事委員會上將主任賀貴嚴請求指導。
“現在才想起跟我匯報這件事?我還以為你自己已經把它解決好了呢!”還沒等他支支吾吾地說明自己的難處與想法,上將局長賀貴嚴就聲音就從聽筒里傳了過來,話里話外透著股子不滿。
‘還不是為了給您老人家擦屁股,才弄得軍統局的工作如此被動?!’毛人鳳撇了撇嘴,隔著電話暗自腹誹。嘴巴里說出來的話,卻愈發地恭敬,“卑職,卑職先前覺得您老公務繁忙,實在不敢再為了這種小事去麻煩您老。誰成想馬漢三那邊,居然得到了傅作義的支持......”
“小事兒?!”賀貴嚴的怒火直接從聽筒里噴了出來,嚇得毛人鳳直把電話往遠處挪,“我說毛大主任啊,你也是軍統的老人了,做事多少過一過腦子行不行?!直接朝日本政府臉上扇大嘴巴子的事情,能算小事兒么?!老頭子已經打電話問過我了,你準備自己給他解釋吧!”
“卑職,卑職疏忽了,疏忽了!請局座處罰,卑職絕無怨!”毛人鳳從座位上騰地一下子站起來,額頭上汗珠滾滾。雖然在軍統局內部實權僅次于副局長戴笠,但是他卻絕對不敢招惹賀貴嚴,至少目前不敢。對方不但是軍統局的名義老大,還是辛亥元勛,輔佐老頭子長兩度上位的從龍重臣。真的沖突起來,賀貴嚴根本不用采取任何手段,直接在老頭子面前叫一聲委屈,第二天他毛人鳳就得卷鋪蓋回老家,連敢說情的人保證都沒有一個。
“處罰?”賀貴嚴大聲冷笑,“我處罰你做什么?你不是一直做得很好么!你自己想想,怎么去跟老頭子匯報吧!***那邊都開始準備歡迎察哈爾省的蒙古人民重回祖國懷抱了,老頭子卻一點消息都沒聽到!”
“貴公?局長,我的好局長!”如果賀貴嚴能看得見,毛人鳳恨不得隔著電話給他下一次跪,“您老一向照顧我們這些屬下,這回不能看著不管??!誰不知道,這軍統局能有今天,都是您老流血流汗掙回來的?!若是我們這些蝦兵蟹將在外邊丟了人,您老臉上也不好看??!”
“你們是你們,我是我。少給我一起里頭扯!我早就不想當這個局長了!是你們戴副局長非要拉著我替他在前面趟地雷,才不得不繼續蹲在這里尸位素餐!”賀貴嚴的話語里依舊帶著憤怒,但口風卻已經軟了下來。
毛人鳳立刻順著桿子往上爬,像個做錯了事情的小學生般,拖長了聲音乞憐,“局長,貴公,晚輩知道您辛苦。所以晚輩才想多替您老分擔一些??!只是晚輩能力有限,明明是好心,卻總是把事情往最壞里頭辦!您老就看在晚輩做事一直盡心盡力的份上,再幫晚輩這一次吧!”
“我自己現在還一腦門子官司呢,怎么幫你?!”賀貴嚴嘆了口氣,話語里帶著幾分恨鐵不成鋼,“這件事,***那邊早就知道了,中統局那邊也早就知道了!就我這個軍統局長不知道,就是沒匯報給老頭子!你啊你,讓我怎么說你!”
毛人鳳不敢還嘴,低著頭繼續老實聽訓斥。心里頭卻將北平戰站、察綏分站和馬漢三師徒罵了個遍。特別是對沒完沒了惹事生非的彭學文,恨不得立刻將此人抓過來,狠狠賞一頓皮鞭、老虎凳和辣椒水。雖然他剛剛采用明升暗降的手法,將此人徹底束縛在了鳥不拉屎的草原上,這輩子都不想再看到軍統總局的大門朝哪邊開!
“算了!我這張老臉再豁給老頭子一次吧!”賀貴嚴隔著電話罵了一會兒,肚子里的氣也消了。權衡了一下,換了另外一種語氣說道:“你把最近一段時間,發生在黑石寨那邊的所有事情都整理清楚。晚上八點半,我帶你去見老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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