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啦死啦百忙中從他的賬簿上掃過來一眼,“真的嗎?”
我說:“當然真的!”
克虜伯嘟囔:“連炮都沒有”
蛇屁股便狠揍了他一記,“真的!”
死啦死啦便又只管他的冊子而不理我們了,我們撐著油布,擠在油布里,很難不看到其他人的神色那是沒落。
是真的,所以有點兒沒落。因為死啦死啦把我們拉上祭旗坡的一人十秒鐘,所以很沒落。
死啦死啦忽然開始對著冊子驚咋,“噯呀呀。”
我學著他的腔調(diào),“噯呀呀?”
他解釋了自己的驚咋,“這帳上還給咱們留了一千多塊。不是國幣,是半開。”
我說:“那是虞家軍拿得不好意思啦。虞嘯卿給你行賄呢。”
蛇屁股說:“見者有份。給弟兄們打打牙祭吧!你落難時弟兄們可沒少操心。”
死啦死啦便看著他,“是嗎?”
我說是。
郝獸醫(yī)反駁道:“是個屁。”
克虜伯已經(jīng)想到垂涎了,“可以吃好多呢。”
喪門星頷首,“嗯。”
如果死啦死啦剛才一直心不在焉,現(xiàn)在就是加倍加倍地心不在焉,看看我們這個,看看我們那個,反正你永遠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顯然他想明白了。
他大叫:“迷龍!迷龍迷龍!噯,迷龍大爺,迷龍爺爺,你進來躲會雨唄。”
我們中間有幾個郁著悶著的,迷龍因為早上的目睹,不辣因為祭旗坡上的目睹,阿譯鬼知道因為什么而迷龍一直躺在破爛堆上淋雨。鬼都知道他因為什么,現(xiàn)在他郁郁地把自己擠了進來,“干什么?”
死啦死啦仍是那種諂媚到了肉麻的腔調(diào),“聽說你以前干過那行?”
“哪行?拉皮條拍花賣大煙都沒干過。”
死啦死啦便將手指捏得叭叭的,傻子都知道他在表示數(shù)錢,然后他就和迷龍附耳,居然有本事在這樣的空間里都不讓我們聽到他在說什么,跟他的表情比起來,眼睛瞪得越來越大的迷龍簡直就成了正人君子。
“不好吧?”迷龍遲疑地說。
死啦死啦誘之以利,“沒什么不好。我再給你個實惠。你家里人不沒地方住嗎?我心里也過意不去,特準你從這里邊撥錢給他們找個住處。”
迷龍沒說話。但就他那個表情我們便知道他已經(jīng)被說服。
死啦死啦開出條件,“我先給你五百個半開,你要還七百五十個。”
迷龍掉頭就往雨地里走,“我認可去借高利貸。”
死啦死啦退讓一步,“好好。可以拿貨頂。不過給我的貨,價只得黑市價的一半。”
迷龍拒絕了這個提議。“那就不夠啦。進貨多才好買便宜貨。五百半開不夠。”
于是我們瞠目結(jié)舌地看著他倆位又湊在一起玩起了袖里乾坤,而且顯然爭紛激烈。
他不說我們也知道要干什么,因為迷龍現(xiàn)在的嘴臉熟悉之極,來自一個發(fā)國難財?shù)暮谑欣习濉?
我們只是從未見過這樣光明正大的營私舞弊。
迷龍又一次摔開了死啦死啦的手,掉頭就往雨里走,邊走邊說:“我說不夠啦。你當五百是個多大數(shù)目呀?你知道土匪收咱們機槍是多少錢一挺?捷克式,五千,起碼價!”
死啦死啦眼睛發(fā)了亮,“真的?”
他立刻就把目光投向了我們僅有的那幾挺機槍,以至迷龍也有點兒瞠目結(jié)舌。“這不好吧?”
死啦死啦涎著臉說:“我只是要知道有多少儲備。去吧去吧,按你說的。還有,迷龍,再給你五百,不辣蛇屁股阿譯哦。林副團長,你們帶一半人跟著去。”
迷龍顯然不滿意這個陣仗,“又干啥呀?”
死啦死啦說:“買吃的。全買吃的。要比師里吃得還好。喪門星郝獸醫(yī),你們帶另一半人,把外邊的壯丁帶回咱團營地,裝備也扛回去。告訴壯丁馬上就開飯。你們”他手一劃再次把我們所有人劃拉在里邊,“把你們認得的靠得住的會打仗的打過仗的,不會吃完了一撂筷子就跑的全給我劃拉過來。就說一句話:你們吃的是豬食,川軍團吃的那才叫人飯。”
我在大家的面面相覷中忽然開始猛烈地咳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