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防者踢踢這個捅捅那個,做此假模假式或者真章,那是必須的事情。我半真半假地幫著不辣把他的投擲物掛個更安全的位置,而湖南鄉巴佬瞧著這樹堡的鋼架鐵骨,發出對機械的感慨。
不辣:“它媽的個妖怪樹?!?
我:“是碉堡?!?
不辣:“是樹。”
死啦死啦:“是個迷滇邊迷瘋了的挖洞狂造出來的,炸倒它再建個碉堡輕松多了,他偏得使出吃奶的勁造這么一個?!?
我:“你個粗人不懂我們知識分子。得留著,這個叫象征,征服的象征?!?
死啦死啦:“老子管他牛癥馬癥,現在可以騎著它撒尿?!?
我:“撒尿之前你先告訴我主力啥時候開始進攻?,F在已經過氣四十分鐘了?!?
我立刻看到了他慣常的閃爍其詞和顧左右它他向了上下左右的所有人大叫:“收集彈yao!收集彈yao!吃的,藥,水!所有能用的!你!”幫迷龍架槍的人倒霉,被他指到了:“做他副射手!”
那家伙一捂眼:“我的媽呀?!?
我們嘿嘿地竊笑,死啦死啦看過來我們就把頭都低了,別惹那事了,從半山石到這,迷龍的兩個副射手都掛了。
不辣在我旁邊止不住地納悶:“迷龍何解連毛都沒掉呢?這個敢死隊長不像樣嘛。米田共里面浸過了?”
死啦死啦沒理,他又找別人毛病了:“蛇屁股!”
蛇屁股:“?。俊?
死啦死啦:“你把個炮口掉著向我們做什么?”
那確實是蛇屁股在做的事情,他把個炮口轉向了,像迷龍一樣對著大門。
蛇屁股:“固防啊。固防?!?
死啦死啦:“掉回去!炮口對外!主力打上來,我們要做火力支援的!”
我忍不住又嘀咕:“啥時候?”
死啦死啦便推問別人:“啥時候?麥師傅?”
麥師傅一邊忙還不耽誤聳肩,聳肩肯定不代表我們希望聽到的答案。
張立憲從一層的某個門里走出來,他是被派去統計一下我們到底打劫到多少。丫一臉止水般的成熟,但經過在小醉家門前那幕后,誰要說他成熟我只會以響屁回應。
張立憲:“找到他們彈yao庫了。輕重機槍、二零小炮、手炮都有,彈yao多得夠派發一個營的。”
死啦死啦就學美國人翹大拇指:“古德古德。賣瑞古德?!?
我:“作為你揀來的副官,我再提醒一次,照你們吵了幾百架吵出來的計劃,四十二分鐘前我們的炮群該對自半山石至山頂防線進行覆蓋射擊,以阻斷日軍為應變而做的調動,并把日軍注意力重新吸回東岸。第二梯隊也就是咱們的督導該從南天門側翼發動佯攻,與渡江主力會合后佯攻將轉為真正攻擊就這樣子?!?
張立憲小聲地嘀咕??磥硭彩切慕谷绶伲皇俏覀兌嫉脡褐骸坝肋h在不該出問題的地方出問題?!?
死啦死啦:“不該出問題的地方太多。所以別廢話了。”
張立憲:“我還沒說完?!?
死啦死啦:“那就說完?!?
張立憲:“跟我來?!?
我們就跟著他,我直覺上就沒好事。
這是從主堡分出來的甬道之一,甬道里分布著日軍的貯藏室。張立憲在一道緊閉的門邊站住,門很厚實,防火地*水泥。
張立憲:“這是他們存糧食的地方?!?
死啦死啦:“糧多嗎?”
張立憲:“應該是不少。要照他們放的吃掉虞師的狂話,存的糧食怕是夠全體吃兩三月?!?
死啦死啦興奮了。伸手就想去開門,然后喊爹叫娘地縮了手:“媽的!燒熟了!”他沖我們揮著熾痛的手:“你要不吃口?”
張立憲也許在惡作劇,但他生就了一張從不作惡的臉,我搞不清這是否我不喜歡他的一個重要原因。
張立憲:“有日軍在里邊頑抗,小何照里邊噴了兩下。凝固汽油根本滅不了,我只好把門關上,指望能把空氣燒盡?!?
死啦死啦:“還能剩多少?你覺得?”
張立憲現在有一副苦瓜似的臉:“凝固汽油一千多度,一滴都能燒很久而且,糧食吃到肚里是發熱的就是說,它也是燃料”
死啦死啦:“毛都剩不下來?”
張立憲苦著苦瓜似的臉。
我們站在主堡的二層。這鬼地方的內構已經不會再引起我們驚詫了,我們瞧著我們這些也許要在其中生存下去的人。
我沒法不去瞧那個放火精何書光,他光著膀子時候是最事的,現在他不光膀子了,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耐火材料的連體褲,耐火材料的大手套,還好現在摘了耐火材料的面具剛才這一套讓他窩在我們中間時就像只欠揍的黑熊而穿得這么嚴實的時候,他還是最事的。
那小子對別人的目光總是敏感,因為他一向在意別人的目光,于是他站了起來。瞧著我們。
不辣:“玩火的。歇一下啦,也不怕尿床。”
何書光:“什么什么?什么尿床?”
不辣:“小訝子玩火玩狠噠。晚上睡覺就尿床?!?
何書光:“你們說話怎么都像從屁股里崩出來的?”
不辣:“屁股,有人喊你?!?
蛇屁股就招呼:“撲?!?
何書光很不釋然,看我們,這回是看張立憲,張立憲搖頭。何書光便練忍功,一屁股坐下,打算用面具再把自己罩上可他遭遇上的是不辣,無恥厚皮到連我也要汗顏的人,說實在地,無廉無恥,斗嘴稱王。
于是一塊壓縮餅干捅了過來,何書光詫異地看著,說不餓那是假的。半癲狂一般地沖將上來。我都覺得餓。
不辣:“不呷?我曉得你們,烏七八糟地背了一大堆,身上是連葵瓜子也放不得一粒噠?!?
何書光愣一會,拿過來,嚼一口:“謝謝。”
不辣:“不過你蠻厲害。呼的一下,呼的又一下,搞死的比哪個都多。”
這是贊譽,而且是何書光最希望聽到的那種贊譽,便點點頭:“好說,好說?!?
不辣:“不過你要離我們遠一點。免得剁腦殼的背時鬼嘭的一下?!?
何書光:“什么嘭的一下?”
不辣便雙臂從懷里伸展開來。十指向天做了一個燃燒的表意:“嘭的一下。”
何書光還咬著餅干就大罵起來:“你他媽才嘭的一下!”
于是一個跳腳大罵,幾個嘿嘿竊笑。衣冠遇見了禽獸,不在話下。
這時候我們都聽見一種聲音,我不知道我居然這么想聽見這個聲音,我震了一下,我瞪著死啦死啦,幾乎快奔流了起來。其他的家伙比我強也有限。比我強是因為他們對這件事并沒那么了解,有限是因為他們也知道就我們現在的狀況,我們的深入虎穴在日軍也許就叫關門打狗。
死啦死啦終于開始笑了,因為忍了很久而笑得皺巴巴的,比哭還難看。
我:“咱們開始進攻了。”
死啦死啦:“師爺放話還真是一九鼎,做師長好啊,做師長就能君子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