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湛兮剛和臨江市的美術館長聊完,婉拒了對方的宴請,從美術館出來,她看了眼腕表,跨上停在路邊的銀白色重機車,一陣颶風卷起空氣,人們只來得及看見一道姣好的背影,銀光朝一個方向風馳電掣地駛去。
二十分鐘后,程湛兮艱難地找到了一個停車位,乘電梯上了xx商場三樓。
電梯一打開,迎面的立牌寫著“知名暢銷書作家程默新書簽售會”,詳情列著作家程默的代表作,以及她的簡要介紹。程湛兮不是第一次見到自己的藝名以這樣的面目出現,但還是恍惚了幾秒,接著唇角不自覺地綻開笑花。
別誤會,這個程默指的不是她。
華夏14億人,同名同姓,乃至取了同一個藝名,都不足為奇。
程湛兮所在的畫圈是小眾,她的藝名只在圈內大躁,到街上隨便問一個路人,是知道畫家程默還是作家程默,路人肯定說后者,因為后者的小說去年改編的電視劇大熱,連帶著作者本人名聲更大。
程湛兮和另一個程默本質不是同一個圈子的人,互不影響。
程湛兮放眼望去,新書簽售的隊伍已經排成長龍。
程湛兮去買了本書,有秩序地走到隊伍末尾,她前面兩三個小姑娘把書抱在胸前,正在沿著長龍探頭探腦地張望,邊看邊激動地小聲討論——
“我等了好久才等到程默來臨江開簽售會,終于可以見到真人了嗚嗚嗚。”
“聽說真人超級好看,我之前在書店簽售偶遇她的姐妹一秒淪為顏粉,當場買了三本書,進化為書粉。要不是她有工作脫不開身,這次都要來臨江追星了。”
“真的假的?”
“你見到就知道了。”
“你見過?”
“……沒有,但是她書寫得這么好,人肯定漂亮!”
“……”提問的那人哈哈笑道,“行叭。”
嘰嘰喳喳的小姑娘們從遠方的桌子前收回視線,不經意扭頭看到站在后面的程湛兮,目光不由得一頓。
現下氣候適宜,程湛兮一件超大號的西裝外套,內搭淺色襯衫,寬松的闊腿褲包裹著筆直修長的雙腿,腳上一雙白色帆布鞋,褲腳稍短,露出性感精致的腳踝。
小姑娘之一慢慢地轉回了頭,低頭拿出手機,搜索了一個界面出來。她看了看里面某國際品牌秀場模特的裝扮,再和身后女人的衣服對上號,媽媽呀,這人怎么穿得比模特還要好看?
小姑娘之二和她咬耳朵:“你說的那個程默,和這個小姐姐哪個更好看一點?”
小姑娘之三忍不住回頭看了程湛兮一眼,假裝無意的,然后一眼又一眼。
前面的隊伍太長了,前進緩慢,小姑娘之一鼓起勇氣和程湛兮搭訕道:“你也是程默老師的書粉嗎?”
程湛兮含笑回答:“是啊。”
從某個角度來說這句話是事實,不僅是書粉,還是鐵粉,每一本都看著她寫的那種。
小姑娘望著她桃花眼里細碎的光怔了怔,臉頰微燙,繼續沒話找話地問道:“你粉她多久了?”
程湛兮說:“二十多年了吧。”
小姑娘:“……”
程默出版第一本書到現在才兩年!
小姑娘干笑兩聲,重新轉了回去。
程湛兮前面的長龍漸漸縮短,小姑娘們又開始小聲討論——
“啊?她怎么戴口罩了啊?”
“她一直戴口罩的啊。”
“那你朋友是怎么看到她盛世美顏的?”
“那次她在喝水,就把口罩摘了。”
“……”
這么說要看到她的臉還要憑運氣?
“我們默默是靠才華吃飯的,不是靠臉。”小姑娘一號說,“和那些整天營銷美女作家的人才不一樣呢!”
程湛兮不禁笑了笑。
看得出是個忠實讀者了。
***
郁清棠簽完手頭的書,雙手遞給面前的讀者,活動了下酸疼的手腕,抬起頭,口罩后的臉揚起笑容:“你好……”
她的聲音突兀地停下,驚喜地望著面前笑吟吟的女人。
“你怎么來了?”
“來支持大作家。”程湛兮把書遞過來。
郁清棠笑彎了眼睛,熟練翻開封皮,簽字筆懸在扉頁,道:“t誰?”
程湛兮翹起唇角,尾音上揚:“你看著辦咯。”
郁清棠低下頭,行云流水地寫下了兩行字,合上封皮交還回來,說:“我讓人給你拿把椅子,你在旁邊等我。”
程湛兮乖乖的:“好。”
程湛兮走到一邊,翻開封面,扉頁里瀟灑的行書寫著:t昨晚哭唧唧的小可愛,好想吻你。
程湛兮看得老臉一紅,忙把書啪的合上,扣在懷里。
剛剛那幾位小姑娘拿到了簽名書,在程湛兮幾步開外的地方抒發見到真人的感受。
“就算戴了口罩,光從上半張臉也能看出來是個美人!”
“她眼珠好黑啊,眼神好亮,看著我的時候我心臟都快跳出來了,她是單身嗎?”
“她左手的結婚戒指還不夠閃嗎?”
“哈哈哈哈我光顧著看臉了,沒注意到。”
坐在簽售桌不遠外貌出眾的程湛兮吸引了現場不少讀者的注意力,漫長枯燥的排隊時間里,有個養眼的小姐姐在那坐著,不看白不看。但大家沒把她和郁清棠聯系到一起,以為她是書店的工作人員。
郁清棠突然拿起了桌上的礦泉水瓶,白凈漂亮的手指落在瓶蓋。
接著她細白的指尖一勾,掛在耳朵上的口罩落下一邊,露出天地為之失色的一張臉。
全場陡然安靜下來。
她仰起修長的玉頸,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水,在滿場靜謐中合上了瓶蓋,重新掛好口罩。
凝滯的空氣重新流動起來。
郁清棠看著面前呆愣的讀者,伸出手,溫和禮貌道:“你好,書不給我嗎?”
小姑娘一號徹底怔住,她剩下的兩個小伙伴表情如出一轍。
十幾秒后,她們不約而同地掏出手機,點進微博話題#程默臨江新書簽售#,發微博——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見到程默真人了,我死了我沒了,我在棺材里仰臥起坐!嗚嗚什么神仙顏值!我搞過的無數小墻頭都比不上她一根汗毛,就連我之前在線下見過的大明星xxx(打碼)都沒有她好看!
與此同時,現場讀者也紛紛上網討論。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圓滿了!
媽媽呀我從來沒見過這么好看的人,是仙女吧?![星星眼]
我剛剛不應該去掏手機的啊啊啊啊!!!我一抬頭小姐姐就戴上口罩了,早知道我就多看幾眼了!別問問就是后悔[哭]
路人,湊熱鬧買了本書,沒想到還有這樣的意外驚喜,小姐姐真的不考慮出道嗎?我是你的忠實顏粉嚶嚶嚶程默cy
簽售會一直持續到晚上七點,結束后現場工作人員一個扭頭,再轉回來坐在桌子后的郁清棠已經不見了。
工作人員:“?”
人呢?
商場的安全通道里,纏繞的水漬聲聽得人臉紅耳赤。
程湛兮放開被她吻得渾身發燙的郁清棠,挾著她的細腰將她圈在自己懷里,額頭抵著對方的額頭,有一下沒一下地低頭啄吻她的鼻尖和紅唇。
郁清棠在她懷里心口起伏,低低地喘著氣。
程湛兮打趣道:“大作家好忙啊,我從下午等到天黑。”
郁清棠不理會她的揶揄,問道:“餓了嗎?”
程湛兮說:“有一點。”
“我帶你去吃飯。”
“不急,我先吃點別的。”程湛兮將她垂落的發絲勾到耳后,再次低頭覆上女人的唇。
郁清棠雙手環住她的脖子,調整到最舒服的接吻姿勢。
三年前她們倆舉辦婚禮后,郁清棠就跟著程湛兮環游世界,到處看展,荷蘭的國立梵高美術館,法國的橘園美術館,專門去到巴黎以西70公里的吉維.i.尼小鎮,那里有著名的莫奈花園,還有湖水里他那些巨大的睡蓮……
天光水影,連時間都在那里靜止了。
程湛兮背著畫板四處寫生,郁清棠帶著筆記本和她一起,記錄所見所聞,漸漸地萌生了創作的想法。她無所謂成名,也無所謂要借此得到什么,反正閑著沒事,寫東西打發時間,滿足自己的想象。
她的第一個讀者是程湛兮,第二個讀者是宋青柔,宋青柔雖然不再寫小說,但人脈還在,干脆替她投了國內的出版社。
兩年以后,郁清棠已經是開簽售會場場爆滿的暢銷作家了。
命運的軌跡有時不得不令人驚奇。
當初給郁清棠起筆名的時候,程湛兮在程郁和郁程里搖擺不定,因為太難聽都被郁清棠否了,后來決定用程默,她們兩人一體,在不同的圈子里用相同的名字,那是只有她們知道的浪漫。
郁清棠的手機響了起來。
程湛兮松開她的唇,郁清棠先平復了一下紊亂的呼吸,才接起電話:“喂。”
那邊的工作人員問:“程默老師,你去哪兒了?”
郁清棠道:“我在洗手間,很快回去了。”
工作人員說:“好的。”
郁清棠掛斷電話。
程湛兮目光促狹:“你現在說謊臉都不會紅一下的。”
郁清棠從包里掏出口紅,旋開蓋子,讓程湛兮低頭,給她補唇妝,淡道:“你教得好。”
程湛兮接過口紅,也替她補了妝,道:“你今天突然摘口罩喝水,是不是因為吃醋?”
郁清棠淡淡睨她一眼,把口紅拿回來,蓋上蓋子,道:“下次過來記得戴口罩。”
程湛兮揚唇笑起來。
郁清棠牽著程湛兮的手回到商場里,工作人員迎上來:“程默老師。”
程湛兮條件反射張了張嘴,笑著聽身邊的郁清棠應聲。
出版社這邊的負責人要請郁清棠吃晚飯,郁清棠帶家屬去了,程湛兮專心給她布菜,也不摻和飯桌的話題,存在感降到最低,偶爾聽到負責人說銷量破多少萬,吹郁清棠的彩虹屁,便聚精會神地聽一會兒。
“你今天怎么這么安靜?”從包廂出來,兩人獨處的時候郁清棠問她。
“我這不是怕你吃醋么?”
“這么乖?”郁清棠捏了捏她的下巴。
“我一直很乖。”
“那今晚你在下面。”
“好呀。”
“畫展什么時候開?”
“下個月十號,為期一個月。”程湛兮道,“我已經查好了附近好玩的地方了,明天先去爬山?”
“好。海拔多高?”
“不高,只有幾百米。”深諳郁清棠體力的程湛兮說道。
郁清棠果然露出松了口氣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