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七風風火火地回宮后,便四處打聽韓琛的消息,聽到他召了兩位皇子在南熏殿考教功課,便暗自道果真是天助我也。沈七讓茜草胡亂選了十來卷畫軸抱上,匆匆往韓琛的書房蕓輝殿去。
蕓輝殿外守職的太監是王德海,胖墩墩的,是個典型的老好人,因為年紀大了,所以氣也順了,沈七心里暗自歡喜。她抱著卷軸匆匆地走上臺階,王德海便立刻迎了上來。
沈七腳步也不停,臉上掛著燦爛的笑容,甜甜地喚了一聲“汪公公”。王德海正要阻攔沈七往殿里去的腳步,卻見沈七“哎呀”地叫了一聲,原來是有一卷畫軸掉在了地上。
沈七手里抱著一大堆畫卷,做出想彎腰拾取特別困難的姿勢,王德海自然要躬身為她拾起的。
在這一落一起之間,沈七嘴里問著,“王公公,皇上在里面吧?”腳步已經垮進了殿里。王德海只得挪動肥胖的身子追在沈七的身后,“公主,皇上不在,皇上不在?!?
沈七哪里管他喊什么,兀自往里沖就是了,到了大殿右上角時,王德海才追上了她,可這時候正是沈七手里的卷軸全部落地的時候。
偏巧這個地方放了一個大五彩富貴牡丹圖海缸,里面插著韓琛的一些卷軸,如今兩相混淆,也分不清楚誰是沈七的,誰是這殿里的了。
“哎呀,糟糕了?!鄙蚱咛撉榧僖獾氐?,“公公,我立即收拾?!?
如此一來,沈七便能順理成章地將那所有的卷軸打開來看看了。她要找的那幅畫不知道還在不在里面。
說來也是奇怪,所有卷軸翻遍了,直到最后一卷才是沈七想要的那幅畫。沈七打開那幅畫時的表情便仿佛是見了鬼似的。
她深怕自己看得不仔細,還僭越地將那卷軸放到了韓琛平日伏案的書桌上。
那是一幅人物的肖像畫,沈七曾經看過的,正是在當日安陽的王府里,也是在這樣一個海缸里。
歷時經年,那畫上的人依然栩栩如生,一直橫亙在沈七的生活里,在每個角落里撒下陰影。
沈七想,她閉著眼睛都能重新畫出這副畫了,可是她只是不相信,不相信自己的判斷,所以才要再次來看看這幅畫,來求證。
在沈七眼前,那靜慈庵的主持同韓琛心心念念的蓉姑娘漸漸地合成了一個人。
這樣的景象讓沈七的手一抖,畫卷向外前一動,便聽得“啪”的一聲脆響。
沈七的神思才被這響聲給驚回來,可是再看那王德海,他的心魂卻被這響聲給驚得四分五裂了。
沈七眼看著王德海在自己面前歪歪扭扭地坐倒在地,目光呆滯,口里只喃喃地念著,“這下完了,這下全完了?!?
能將一個宮里資格如此老的太監嚇成如此模樣,沈七還是第一次看見,不就是打碎了個東西么,韓琛從來是不會為一個物件傷人性命的。在他心里,人命從來都是重要的。既然不是要命,那算什么完了?
沈七癟了癟嘴,覺得這王德海,膽子越來越小了。她繞過書桌,才看到地上碎的是什么東西。不過是一個雨過天青的小瓷瓶,也值得大驚小怪?沈七仔細打量了一下,雖說這一件算是瓷器中的精品,可是宮里比這個好的,也為數不少。只是沈七忽然想起來,這瓷瓶仿佛見過,正是當日家宴時,李章捧上去給韓琛的瓶子。
只是那小瓷瓶打碎后,倒出來的白色粉末卻不知道是什么東西,不過看起來也不是什么寶貴得不得了的東西,也不知道韓琛是什么怪脾胃,居然要吃這種粉末,大概是什么補品吧,卻沒有藥味?!巴艄氵@是做什么啊,快起來,去庫房再挑一件差不多的小瓷瓶,把皇上喜歡吃的那個粉末裝點來不就行了。”
那王德海還是不起來,還是一味的喃喃自語,什么“完了,完了”之類的。
沈七本想替他收拾一下殘局,她的腳還沒到那瓶子碎的地方,就聽得門口一聲驚呼:“你在做什么?”
那人不是韓琛又是誰。他的眼睛只是死死地盯著地上的碎瓶子,大步地沖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