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煙記得,殷雪灼說過,他若有現出原形之日,定是大開殺戒之時。
那對羽翼鋪天蓋地,割裂蒼穹,鱗片上的流光宛若覆蓋了一片霜雪,羽甲所掠之處,皆是一片血色的煉獄。
季煙的第一個念頭不合時宜地跳了出來——“怎么這么像鳥人呢?”
飛禽走獸,有一對翅膀,奇奇怪怪的哦,像打網游一樣。
她很快就發現自己想錯了。
她緊緊抱著的男人化形了。
她被他扔到了背上,膽戰心驚地抱著他堅韌的骨翼,殷雪灼的身體逐漸變得纖長,眼睛變成了一對冰冷的豎瞳,獠牙鋒利,四肢逐漸伸長,手成了尖利的黑色爪子,長發無限地變長,一對尖耳朵從頭發里探了出來,因為靠得這么近,她反而難窺全貌。
她伸手摸了一把他的翅膀。
然后才感覺不對勁。
等等……這也太像蝴蝶了吧?!
季煙抱著蝴蝶翅膀,徹底震驚了。
殷雪灼的原形居然是這樣的?
但是說是蝴蝶,又不全然像,整個蝶翼薄如蟬翼,流轉半透明的光芒,盈盈鋪展在空中,綿延得幾乎看不到盡頭,幾乎與天光融為一體,看似廣袤無邊,又像好像沒有那么大。
蝶翼后還有十分漂亮的拖尾,像是季煙從前從科普書上看到的多尾鳳蛾,翅膀綴著細小的鱗片,泛著無數的熒光,繽紛絢爛,艷麗奪目,卻帶著致命的劇毒。
季煙說不出話來了。
不愧是殷雪灼,連原形都這么的……該死的美麗。
所以她抱的大腿是只精靈和蝴蝶的雜交種嗎?說好的猙獰恐怖大魔頭呢?!
季煙都想趁機rua他了。
季煙任由思維發散,又想起了殷雪灼養的那幾只冰藍色的小蝴蝶,長得雖然和殷雪灼有點兒區別,體型也沒這么駭人,可是也是有獠牙和鋒利的爪子,看起來似乎有點兒情緣關系的樣子,該不會是殷雪灼的族孫什么的吧?
季煙思維一旦發散,就完全停不下來,直到身下的蝴蝶翅膀嗡動,陡然一個急轉,驟然掀起一陣狂風,差點兒把她給卷下去。
季煙連忙往前爬了爬,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抱住了殷雪灼翅膀根部,乖乖做她的掛件。
殷雪灼:“……”
他有點兒癢。
他頓了頓,很想把身后掛著的小東西甩下去,季煙似乎沒有意識到她是在撓他癢癢,還不住地摩挲著翅膀的邊沿。
殷雪灼沒工夫理她,很快專心起來,看向了緊追過來的季云清。
季云清。
殷雪灼心底冷笑,因為興奮,翅膀拍打得更快了,卷起的風幾乎將周圍的云層吹散。
一聲尖嘯,身后卷起無邊風浪,他沖了過去。
翅膀上的無數鱗片,猶如無數的刀鋒,將空氣都割裂得無比鋒利,險險擦著季云清的身子,在他身上留下無數道血淋淋的傷痕。
那些傷口散發著黑氣,季云清身子晃了晃,驀地對下面一吼:“風流云!”
下面的風流云已籌備好新的法陣,拿出的新的玄冰鱗,抬手捏訣,重新運轉起新的陣法。
那是靈魘的鱗片。
隨著無邊的靈氣被吸引過來,風流云身后的弟子們已重新排列好新的陣型,他們似乎早有準備,季煙居高臨下,這才發現四周的山石排列得非常奇怪,更像是一個預先備好的陷阱。
以靈魘鱗片為媒介,專門對付殷雪灼的陷阱,季煙的心微微懸了起來,明顯感覺到,身下的大蝴蝶微微滯了滯,隨即周身的殺意愈發凜冽。
這是殷雪灼心底最陰暗的經歷之一,是他的血淋淋的傷疤,亦是他的逆鱗。
他們一次又一次地拿他的東西,還口口聲聲說他是邪祟。
殷雪灼毫不猶豫沖著風流云沖了過去。
巨大的羽翼急遽墜落,羽甲被空氣摩擦得幾欲燃燒,周圍的魔都開始后退,不敢靠近他們的魔主。
那些運轉大陣的弟子面露驚恐,努力抵抗,陣法撞上殷雪灼的羽翼,發出一道尖銳的刺啦聲。
像是利器刮過骨頭,沉鈍尖銳,繼而轟然破碎,風聲席卷了一切。
那是一股令人驚駭的力量,風流云不敵,季云清不敵,甚至世人無人可敵。
這個時期的殷雪灼,是全書里最強的存在,不到挑boss的最后一刻,這只boss可以一直隨心所欲地殺戮。
季煙在巨大的沖力之下,就算被殷雪灼提前加了屏障,也依舊慌得一批。
她只拼命抱著他的大翅膀,只聽到耳邊一聲巨響,隨即有什么溫熱的東西,灑上了她的側臉。
她茫然睜眼,第一眼是滿身是血的風流云,季云清橫劍擋在風流云面前,但也已身受重傷。
腹部被殷雪灼尖利的爪子捅穿,殷雪灼驟然抽出右手,季云清脫力地跪倒在地,驀地吐出一大口鮮血,臉色泛青。
四處都是一片尸骸,房屋墜毀,無人生還。
只有殷雪灼一人是安然站著的。
季煙驚駭地說不出話來。
隨機身子一落,她已到了殷雪灼的懷里。
殷雪灼已化為人形,身后的透明蝶翼逐漸變小,垂落下來,拖曳在身后,繼而變成幾道漂浮的光點,消失不見。
殷雪灼單手摟著她,彎腰湊在她耳邊笑,“報仇了,開不開心?”
他微笑著,眼底閃爍著興奮的變態笑容,可怖的手微微掐著她的后頸,一副“我是為了給你出氣”的語氣。
可他偏偏把四周弄成這副樣子,哪里是在邀功,分明是在嚇唬她。
殷雪灼興奮地盯著季煙,就在等著她下一刻被嚇哭的慫樣。
可她卻忽然把他一抱,點頭說:“我消氣啦,殷雪灼,謝謝你。”
經歷了這些,她已經想好了。
她無所謂做不做壞人,誰對折辱她,她就討厭誰,誰對她好,她就相信誰。
是壞人又怎么樣。
好人容不下她,可偏偏只有壞人容得下。
殷雪灼猝不及防被她一抱,低頭看著懷里的女子,驟然瞇了瞇眼。
還沒動作,她先自覺地放開了手。
然后吸吸鼻子,嫌棄地指著他說:“你身上真的好冰,我又要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