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雪灼還是那樣懶散的姿態。
原以為季煙會長篇大論,說出個不得了的計劃出來,沒想到是這樣簡單的想法,不過殷雪灼并不失望,他甚至覺得,季煙就應該這樣簡單,她如果心思過于詭譎,反而讓他厭惡。
心思詭譎的女人,總讓他想起一些不那么好的回憶。
這小廢物說這么多,打著關心他的旗號,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不過……算了。
他扭頭看向季煙,把她抓到身邊來,自顧自地嘀咕了一句,“勉強答應你了。”說著,就把她摟在懷里,身形原地消失,不過頃刻之間,就飛到了魔域地牢外。
地牢外看守的小魔一見魔主親臨,都惶恐迎駕,殷雪灼直接掠向最底層,來到了關押韶辛的牢籠外。
魔魘的速度太快了,那些小魔許久才追上來,一看是魔主要見韶辛,忙不迭道:“稟魔主,這個人族,上回赤陽大人來瞧過一次,審問了他一些話,只是給了他一點點小的刑罰,如今就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了,小的估計也沒什么用處了。”
頓了頓,又說道:“之前這個人,一直吵著想要見‘季煙’,但是赤陽大人并未理會,也不許我們打擾魔主您……”
見她?
殷雪灼懷里的季煙探出頭來,皺了皺眉。
上回一見,她毒發走得匆忙,
韶辛現在的樣子,十分不妙。
發絲凌亂,渾身被血染紅,身形消瘦不少,也不知對于魔來說“小小的刑罰”,實際上又是何等的殘酷。
她忍不住道:“他什么都不知道啊,你們就不能對他好點兒嗎?萬一死了怎么辦?”
那小魔驚異地看了季煙一眼,但魔主不曾開口,他們迫于威壓,絲毫不敢回答。
季煙從殷雪灼懷里掙脫出來,在籠子外近距離看了看韶辛,有些擔心。
這一動不動的,不會真出事了吧?
她又回到殷雪灼身邊,拉了拉他的衣袖,“你能不能……救他一下啊……”
殷雪灼也沒猶豫,直接滿足了季煙,讓人把韶辛帶出來了,臨時把安置在了最靠近殷雪灼宮殿的石室,殷雪灼愿意答應季煙把人帶出來已經算很給她面子了,偏偏季煙還纏著他,讓他使喚那些小魔給韶辛換一套干凈的衣服。
韶辛陷入了昏迷,一直到了晚上,他才醒來。
季煙在石室外猶豫,看向身邊的殷雪灼,忽然抬手拉住他的衣袖,“你……你能不能別和我一起進去啊……”
殷雪灼垂眼看著她。
那態度顯然是不行。
季煙糾結道:“可是他怕你呀,我不方便和他單獨說話,你就在外面委屈一下好不好?殷雪灼?”
殷雪灼:“不行。”
季煙:“爸爸?”
叫爸爸也沒用。
不僅是她現在已經把爸爸叫得十分順嘴了,就連殷雪灼自己,都已經被她叫得免疫了。
季煙原地躊躇了一下,又蹭上前來,忽然抓住了殷雪灼的手,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把他的手往自己的肚子上一放,讓他捏肉肉。
她一臉自我犧牲的屈辱表情:“那這樣總可以了吧……你、你隨便捏吧。”
太難了,她居然混到了要出賣肉.體的地步。
殷雪灼瞇起眼,果然舒舒服服地捏了一下季煙肚子上的小肉肉,說起來,季煙被他養得圓潤了些許,還記得第一回見到她的時候,她瘦得渾身上下都是骨頭,一看就是被一群人排擠欺負了的小可憐。
殷雪灼很滿意自己的喂養手法,捏夠了肉肉,很大度地說:“去吧。”
殷雪灼雖然是魔頭,卻比很多人都要說一不二,也十分講信用。
他說不進去,就真的不會進去。
季煙放心地進去了。
那個石室很小,即便隔著石墻,她也小心地數著步數,沒有和殷雪灼離得太遠,來到韶辛身邊之后,季煙拿出自己之前找秋宓要的治療傷口的藥膏,在他身邊蹲下,發現他早就已經醒了。
韶辛看著她。
氣氛不知道為什么,忽然有些尷尬。
“原來你就是季煙。”韶辛張了張嘴,率先打破寧靜。
季煙點了點頭,抿起唇。
她一直沒有和韶辛表明自己的身份,好像是那一次毒發,殷雪灼叫了她的名字,才讓韶辛知道她是誰。
韶辛無力地靠著石壁,打量著面前這個小姑娘。
不得不說,比起上一次監牢相見,季煙的臉色好了很多,不再虛弱,原本枯萎的長發變得很柔潤黑亮,連眼睛里的神態都亮了不少,渾身上下甚至散發著瑩亮的光澤,像璞玉忽然被打磨精致,讓人移不開眼。
殷雪灼真的沒有虧待她。
一個心狠手辣的魔,居然真的容下她了。
韶辛想起之前那一面。
他聽她說臨霜城的事,只當她被魔族策反,再多的話都不曾完全放在心上,可是她忽然的毒發,讓他意識到她并沒有說謊。
她口中的“你以為我還怕死么”,原來是人之將死的破釜沉舟。
韶辛知道她是季煙之后,心底便是一沉。
他當然知道季煙是誰。
季盟主的妹妹,當年構陷殷掌門,讓所有修仙界的人都為之不齒,甚至還有人嚷著要懲罰她,所以后來她成為了“祭品”,被獻給殷雪灼。
原來她是這樣認識殷雪灼的。
韶辛心情復雜,眼前這個人無論是誰,他都有立場反駁她。
可唯獨是“季煙”,被拿來送死的季煙,她有理由站在殷雪灼的角度,因為是他們先要她死的。
季煙看他一直盯著自己沒說話,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覺得有點兒尷尬,就舉起手里的藥,率先打破平靜,“要不……我先給你上藥?”
韶辛卻緊緊盯著她,一不發。
季煙:大哥,你到底在看什么,看得我瘆得慌。
韶辛忽然說:“你是不是因為他們強迫你去送死,所以才反過來投靠殷雪灼,只是為了報復他們?”
季煙愣了,許久,卻搖頭,“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