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到了六華城眾仙門說得上的話之人,季煙以為他會暫時停下來,她實在是低估了他,即使知道他聲稱要殺了所有人,也想象不出他的手段。
殷雪灼單手將季煙抓在懷里,身形快如閃電,直接站在了整個六華城的上空,垂袖俯視著腳下的萬里河山,屬于人族的千萬里河山盡收眼底,六華城外的風光迷人,激起無盡的征服欲。
他衣袂飛揚,神態冷漠,抬手指向天空,天上的黑云迅速凝結,遮蔽了整個中原三十二城的上空,雷光隱遁在黑云之間,天色像是日蝕一般迅速暗了下去,周圍的風形成了強勁的漩渦,所過之處,摧毀一切的房屋,只有他一人巍然不動。
很快,無數道閃電從云層中劈落,先后劈向這原本安寧無事的三十二城,無盡的黑煙從雷電劈落處升起,繼而燃氣熊熊大火,將上一刻還安寧無事的地方,變成活生生的人間煉獄。
風鼓動著耳膜,季煙甚至可以聽到那些慘叫哀哭聲。
她只是看了一眼,就不敢再往下看,這比昔日臨霜城的覆滅可怕多了,他的目標是整個天下,以他如今的力量,他可以輕而易舉地摧毀一切。
她抓著他衣裳的手,因為用力而指節泛白,被他用大掌緊緊裹住,他溫柔地抱著她,動作溫柔,卻用最殘酷的話,直接傳音至天下的每一個角落。
——“魔域之主殷雪灼,今將中原三十二城收入囊中,麾下魔族大軍即將進入各個城池,所有人族,即刻大開城門,迎我魔族,或許還能有個痛快的死法,不開者滿城皆屠,送為魔族盤中餐,諸位好自為之。”
隨著他話音一落,頭頂的黑云越發氣勢洶洶,無數道天雷同時劈下,將無數的房屋夷為平地。
殷雪灼只是一句威脅,卻足以讓所有人恐懼戰栗。
這個一直蟄伏在魔域的魔頭,很久之前就曾經放下狠話,說要滅了全部的人族,他如今的修為幾乎無人可匹敵,已經到了世間最強的存在,操控雷云也不過易如反掌,沒有人可以斗得過他。
所有人都太了解他了,他說要滅了誰,對方一定多活不過一刻,他們無法反抗,也沒有資格反抗。
隨著時間流逝,周圍的幾座城池上的法陣發生了變化。
有的小城自知無法反抗,真的撤掉了防御法陣,而有的城池卻因此加固法陣,顯然是決定反抗到底。
殷雪灼將一切盡收眼底,黑眸中只余森然冷意,絲毫沒有猶豫,手中的九幽之火騰然躍起,裹著最強勁的一道閃電,破空直襲那座城。
“轟——”
驚天動地的巨響,黑煙彌漫,防御法陣遽然碎裂,連城墻都接連倒塌,伴隨著無數人的慘叫,傳入他的神識之中。
“這便是下場。”
“我最后說一遍,立刻打開城門,恭迎我魔族大軍。”
他的耐心被磨耗得差不多了,平靜的嗓音下隱藏著壓抑不住的殺意,兇狠得如同地獄里爬出來的厲鬼。
季煙靠在他懷里,心驚肉跳,焦急地思索著阻止他的辦法。
勸是沒有用的,她已經勸過很多遍了,他這么多年的仇恨,也未必會因為她一句話而妥協。
但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切走向不可挽回的地步,她又實在是……做不到。
“殷雪灼……”她忽然伸手,抱住他的腰,小手在他腰間扯了扯衣裳,“我……我現在有點頭暈。”
她魂魄離體,這幾日一直都在頭暈,其實已經好了很多,可如果不故作虛弱,他不知道還要在這里劈到什么時候。
殷雪灼果然頓了一下,伸向天空的手垂落下來,那只手抬起她的臉,仔細看了看她蒼白的神色,確定她是真的有些不舒服。
其實季煙臉色蒼白,并不是因為頭暈,而是被他嚇的。
但他卻沒有多懷疑什么,手臂將她抱得更緊,身影化成了一道黑影,卻不是飛向六華城的,而是徑直去了昔日魔族大營的宮殿之中。
那宮殿華美空曠,還是和昔日一模一樣,季煙回到這里,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恍惚。
她被他放在床上,感覺到他的手伸向她的后頸,可能又是想讓她睡過去,季煙連忙抓住他的手,望著他,“灼灼,我還不想睡,你陪我說一會兒話怎么樣?”
他安安靜靜地望著她,睫毛垂落,手指摸索著她光滑細嫩的肌膚,一點也不像剛才那個降下天雷的魔頭。
他說:“好,你好好休息。”
季煙躺在床上,翻了一個身,面朝著他,把他的手捉過來,掌心朝上,枕在她的右頰下。
她說:“我的頭好暈,什么時候可以好啊?”
殷雪灼:“可能是這些日子累著了。”
他到現在,還是沒和她說魂魄離體的事情,季煙倒是覺得沒什么,直說道:“你渡劫的時候,為了不讓我疼,把我的魂魄抽出來了吧?所以我才這么累,我知道你是怕我受傷。”
他頓了一下,垂眸看著她的臉,過了好一會兒,才說:“但不知為何,你的魂魄和身體契合度不高,所以才頭暈了這么多日,只要休息好,就不會有事。”
他本以為一切萬無一失,沒想到她的身體對魂魄的容納度居然不高,這在從前是從未有過的事,殷雪灼也沒找到原因。
季煙聽他這么說,心里一跳,暗暗有了些許猜想,也許是因為她本來就不是“季煙”吧,來自書外世界的魂魄,當然和這身體不契合了。
殷雪灼低頭,在她臉頰上輕輕蹭了一下,低聲道:“……你還是先休息。”
她沒由來心底一慌,此刻要是不親自看著他,就怕再一醒來,所有人都死絕了……她不假思索地抱住他的脖子,也順勢在他頸間親昵地一蹭,“可我想抱著你睡啊。”
小姑娘像貓兒一樣趴在他的身上,緊緊地勾著他的脖子,杏眼里滿是希冀,殷雪灼掠唇笑了一聲,說了句“好”,干脆也躺上了床,讓她趴在自己的身上。
季煙其實不困,但他既然說陪她睡,她現在也稍微安心了一些,剛剛閉上眼睛,困意一點一點從心底漫上來,卻忽然聽到陌生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