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這種調養重傷的少說也得閉個長關。
蛟閉關過很多次,卻不是很習慣有人在洞外守著。起初他以為自己會難以入定,結果剛盤好坐下沒多久,就入了佳境。
也不知過去多少天,蛟在一陣劇痛中清醒過來。
黑色長條繃直身體,在洞內翻滾扭動。
守在外面的金龍聽到動靜,也從入定中醒轉,沖了進來。
蛟滿頭冷汗,長長的黑條一抽一抽,見金龍闖進來,立馬顫巍巍道:“出去……”
金龍上前卷起蛟,前爪搭在蛟首,閉目查探情況。
——氣息紊亂,不過沒什么大問題。
蛟尾因為疼痛不停甩動,將周身的石塊敲成碎片,他很不適應在練功出岔子的時候被人按住腦袋,絲毫不肯配合,張著嘴就要咬過去。
崩了無數次牙的蛟不長記性,金龍卻不想讓他傷上加傷,前爪使力,將蛟首固定住,同時尾巴一甩,迅速纏身而上,以擰麻花的姿勢將蛟制得死死的。
他問:“哪里不舒服?”
蛟哆哆嗦嗦從嘴巴里擠出一句:“頭。”
金龍一愣,繼續用前爪按了按腦袋:“這里?”
蛟恨聲道:“沒錯!”
金龍:“……都這種時候怎么又胡亂置起氣來了?”
蛟挺動身體想要掙脫,道:“還不快拿開!”
金龍眨了眨眼,慢慢放下了爪子。
蛟晃了晃腦袋:“你快用之前在凡間池子里的法子,幫我調理。”
這語氣聽著一點也不像是有求于人,可從他的嘴里吐出,又似乎理所當然。
金龍皺眉:“癥結在哪兒尚未知曉,胡亂療傷只會適得其反。”
蛟:“等找出癥結,我早就疼死了。”
金龍還是不肯:“你先告訴我,是怎么回事?”
蛟皺起眉,一雙蛟目仿佛要噴出怒火。
然而金龍不為所動,蛟只好撇過頭,忍耐道:“運功到一半,忽然覺得某處受阻,我就強行沖破,但還是不行……”他頓了頓,軟了幾分語氣,“你先放開我好不好,我這樣更難受了。”
金龍想了想,順著蛟的要求松了力道。
黑色長條頓時盤成一團,蜷縮在地。
“像這種……不過是閉關途中的小問題,過一陣子就能好了……”蛟斷斷續續道,“你沖進來做什么?什么忙也幫不上……還盡給我添氣!”
金龍見他一直團著身體,化作人形,將手貼在蛟的腹部:“是這里嗎?”
蛟肚子冷不防被按了一下,頓時豎起尾巴尖,就要破口大罵。
“閉關途中,任何一個小問題,都有可能危及生命。”金龍嘆了口氣,也不知道蛟修煉了這么多年,是怎么活到現在的。
“是不是又亂吃東西了?”
蛟:“……”
金龍道:“你體內有一股陰毒的寒意,如果我沒有猜錯,當日在蛇窟地道里作祟的鬼怪,又進了你的肚子,是嗎?”
他拍了拍蛟腹,臉沉如水。
蛟忍不住顫了顫。
金龍道:“我說過,照你胡吃一通的法子,遲早會出岔子。”
蛟張了張嘴,半信半疑:“那你說,有什么辦法?”
“那鬼怪能有多少修為?那種東西連活物都算不上,吃了毫無益處……你可真是什么都敢往肚子里塞,若是這鬼再強大些,說不定你這副身體都要易主了!”
蛟:“……”
這一疊聲質問砸下來,砸得蛟啞口無,下意識就要辯駁。
金龍:“再多說一句,我便不幫你想辦法了。”
沉默片刻后,蛟暴怒的聲音從洞穴內傳出。
“誰稀罕你幫我想辦法!本尊愛吃什么就吃什么,不需要你來多嘴!滾,滾出去!”
金龍:“……”
差點忘了這是條不受管束,脾氣極差的蛟。
觸了逆鱗的龍摸摸鼻子,伸手按在蠢蠢欲動的蛟尾上,憑空忘記了自己說的上一句話,任勞任怨地替蛟梳理起來。
蛟怎么也沒想到,張鈞霆死后還要坑他一把。
等到最后殘留在腹中的黑霧被驅除干凈,他軟倒在地上,雙目放空望著洞頂,只覺得蛟生艱難,這一年尤為難熬。
金龍幫他調養好后,便功成身退地出了洞穴。
臨走前還背著身說教了許久,留下一句:“若是出了岔子,就喊我。”才揚長而去。
“我怕我見了你,就氣急攻心,走火入魔。”
金龍遞過去一個幽幽的眼神。
都已經是魔蛟了,不用走火。
去除張鈞霆殘魂的影響后,蛟的修煉便順利起來。
他先后吞食了大小妖怪和蘊靈草,又有深淵得天獨厚的修煉條件,近乎以一個可怕的速度在痊愈。
金龍盤踞在外,不時從腹中取出些東西,鶴宮大半的珍藏都被蛟硬塞進了里面,他便就地取材布置了一個聚靈陣,時不時游進去喂蛟吃幾顆藥丸,再觀摩查探一番。
蛟一開始還有些別扭,很不習慣閉關時還有外人進出,但隨著次數漸多,便也麻木了。
左右這蠢龍沒有恢復記憶,不會害自己。
有幾回,蛟修煉到瓶頸,聽見金龍進來的動靜,連眼皮都不掀開。鼻尖聞到一股草藥味,便張開嘴吞了下去。
金龍似乎笑了笑——這么信任他了?
蛟懶得理他,沉迷修煉,無心旁顧。
又有幾次,蛟感到不適。
這一次他沒有發出太大的動靜。
所謂閉關,就是該閉起來,關上門,獨自一人潛心修行。那條蠢龍隔三差五混進來,已經夠煩了,要讓他發覺問題,指不定又要說些大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