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修煉之途后,便能感應到萬物與天道之間微妙的聯系,結親儀式上稟天地,下吿眾妖,結成之后雙方命息互有影響。
然而狐王以往的八次結親儀式僅僅是仿照了凡間娶親,既無結誓締約,也無敬告天道,這在妖界也不算稀奇事。漫漫長壽,就算看對了眼,也不至于就要命息互聯,若是出了意外,反倒牽連自身。
第九次結親儀式依然如此。
狐王走向高臺,他那過于壯碩的“妻子”邁著步子跟在他身后。
他面上笑盈盈,看著那身粉嫩的衣裙,腳上不動聲色地挪開了些許。
“新娘”一愣,皺著眉頭又將狐王拉到了身側,與自己緊緊挨著。
眾妖獻上祝詞,司禮的小妖熟練地開始了第九次儀式,沒一會兒,隨著一聲高亢的“禮成”,儀式正式宣告結束。
狐王拂袖坐到了主位上。
“新娘”立馬湊上去,一副想同他擠擠的態勢。
狐王動作輕柔地推開他,嘴角笑容愈發燦爛。
“阿穹,那才是你的位子。”
他指著旁邊的側位。
“不,一起。”
狐王嘴角的笑容變得僵硬。
很快,寬敞的城主寶座上強行擠入了兩名男子。
單薄瘦弱的狐王被自己高大威武的“新娘”摟了會兒,便再也忍耐不住,站起身,也不多說廢話,開門見山道:“諸位,自數年前雷池一役,靈山便與我族生了嫌隙。今日趁著諸位都在場,我便要將話說清楚了。”
說清楚?
隱匿在暗處的蛟發出一聲嗤笑,對金龍道:“怎么才閉了幾年關,外面就全是這一樁事了?”
他看著端坐在身旁的金龍,斟了杯酒。酒液流入玉杯中,隨著手腕的動作微微晃動,然后遞到金龍跟前。
“蠢龍,發什么呆,快接著啊。”
金龍接過酒杯,便看到蛟轉頭又給自己也斟了杯酒。
兩指可握的酒杯被送入垂紗之下,笠帽揚起些許,很快,一個空酒杯被送了出來。
也不知道頂著蛟首到底是怎么喝酒的……
“我這位新夫人,久居穹山不問世事,那些靈山的龍族卻不問緣由大打出手。穹山雖然是蛟的地盤,但并非所有待在穹山的妖怪都是蛟宮的人。”
狐其臉上笑意漸收,看向霸占著自己主座的男人。
眼波流轉間,將對方看得一愣一愣。
他勾起唇道:“阿穹,正是我從龍族口中救下的。”
男人露出迷茫的神色。
狐其揚聲道:“魔蛟在時,常以武力威懾,的確做過不少食龍吞妖的行徑。可那都是他一人所為,與蛟宮上千小妖有何關聯?靈山尋不到正主,就將過錯推到我們頭上,我雖修煉未有大成,但也無法再三忍讓。”
這是將自己同他撇得干干凈凈了啊……
蛟不動聲色,聽著狐其洋洋灑灑又說了一通,話里話外大抵透露著兩個意思:魔蛟獨斷專行,龍族故意挑釁。
而他狐其,最為無辜。
狐王冷聲道:“今日我便借著這結親宴,與靈山龍族劃清界限。從今往后,但凡是我狐其的地盤,任何龍族不得踏入!”
聚方城地處中心,此一出,便是雙方徹底撕破臉皮了。
臺下眾妖議論聲越來越響,在狐王的煽動下,群情變得激動。
斜刺里忽然沖出一名少年,朗聲道:“什么時候聚方城成了你的地盤了?我怎么記得這兒的城主是條魔蛟?”
狐王淡淡道:“聚方城早就易主了。”
少年故意問:“是你將他殺了?”
“我殺不了他,他自己身遭不測,還連累我等平白遭了龍族報復。”
“你之前是魔蛟的下屬,之后又是聚方城的城主。既要繼承舊主的好處,又不想擔舊主的壞處,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
少年一身青衫,眉目飛揚,越過眾妖仰頭質問臺上的狐王:“何況未見蛟的尸體,指不定他就藏在這里療傷呢。”
狐其瞇起眼,正欲發作,冷不防被拽到后頭,身前光線一暗,他那位魁梧的“新夫人”已經沖了出去,將他擋在身后,沖著少年發出類似獸類的呼和聲。
狐王臉上浮出一抹不悅,但很快被笑容掩藏:“阿穹,退下。”
阿穹滿臉都是不認同,但還是退開了半步。
狐其道:“這便是我要說的另一件事了。”
少年抱著雙臂,好整以暇地等著他說下去。
狐其沉默了片刻,才悵然道:“魔蛟已經身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