析秋猶豫了片刻,這里沒有住人又是在守衛森嚴的侯府內,危險必然不會有的,就怕臨時有人發現她們會說不清楚,索性現在是晚上,想必也不會有人來,她想了想就點頭道:“若是四姐姐不在,你們就趕快出來。”佟析硯不會是躲在這里偷偷的借酒消愁吧?!
兩人點了點頭,析秋把燈籠遞給她們,等兩人去了后院,自己就退開了一步,站在院門口等她們。
“你在這里做什么?”冷不丁的,忽然有道聲音在她身后響了起來,她驚了一跳,下意識的就捂住嘴不讓自己驚叫出聲,身體卻已經本能退開兩步,靠著墻去找出聲的人。
隨即就看到院門口,站著一個高大挺拔的黑影,暗淡的光影中她認出來人是誰,析秋放下了手看著他,聲音里透著絲不悅:“蕭四爺,這就是您打招呼的方式?!”
蕭四郎眉頭略挑了挑,眼底浮現出絲詫異來,這是析秋第一次在外人面前,露出除了微笑以為旁的情緒,他竟是尷尬的咳嗽了一聲,目光不移看著析秋,聲音不自覺的柔和了一分,將剛剛的話重復了一遍:“你在這里做什么?”然后挑著眉看她,好像在問這樣你可滿意?!
析秋就恢復了淡然的表情,側著身很從容的屈膝行了禮,回道:“四姐姐的貓不見了,我替她尋一尋,不留意就進了這里來了,抱歉!等我的丫鬟出來,我就會離開!”
析秋忽然想到,她和蕭四郎見了三面,卻每一次她都非常狼狽,第一次在大老爺的書房下,她無路可走躲在樹后面,第二次在蕭延箏的房里,她被蕭延箏咬了卻不敢動,尷尬的忍著痛,今天這次卻是闖進了他曾住的院子,被他“抓了個現行”。
蕭四郎負手,始終高高站在門口的臺階上,就這么看著析秋,面容籠在暗影中析秋看不清,但那雙狹長的鳳眼,卻發著微亮的光芒,讓她一眼就能看得見,很具有標志性!
“尋貓?”他終于動了動,只是動了眼睛四處看了一眼,又音無波動的道:“可尋著了?”
這問題問的,析秋忍不住撫額,回道:“不知道,要等我的丫鬟出來才能知道結果。”此刻她反而希望佟析硯不要在里面,若真當著蕭四郎的面將佟析硯帶出來,指不定他會怎么想。
蕭四郎煞有其事的點點頭,沒有打算離開,也沒有打算進來,高大的身影幾乎將門堵了個嚴實,他沉吟了片刻道:“傷,可留了疤?”
析秋挑了挑眉,想了片刻終于跟上了他的思路,下意識摸了摸手背微微凸起的一點,平日里看去不會發現,因為疤痕和皮膚的顏色相近,可若是用手去摸便能感覺到沙粒般的凸起,類似疤痕增生硬結,她沒有多想就回道:“留了點,不過不明顯?!?
“留了疤?”蕭四郎皺了皺眉,目光就落在析秋的手背上,他的樣子析秋都快懷疑他是不是能在這么暗的光線中真的能看的見,耳邊就聽他聲音微冷的問道:“傷藥你沒用?”
“啊?”析秋將手攏在袖子里,點了點頭,又搖頭道:“沒有!”
“扔了?”
析秋心里幾乎哀嘆,她要怎么回呢,是謝謝他的藥,但她不方便留著所以就扔了,還是說你的藥效果不佳,我用是用了可以依舊留了疤。
她選擇了前者:“沒有用?!彼闶亲兿嗤饬怂恼f法。
蕭四郎沒有說話,鼻尖冷哼一聲,目光落在通往后院的夾道里
便是他這一哼,析秋仿佛從他的身上聞到一股淡淡的酒氣和院子里飄散的酒味很相近。
是不是說,他在她們進來之前,就已經在這里里喝酒了?
析秋的臉驀地一下紅了起來,那她說進來找佟析硯的貓,是不是他早就知道她在說慌?!析秋有些心虛的側開目光,希望春雁和司杏早點出來,她能立刻離開這里。
可是院子里靜悄悄的,除了她和蕭四郎彼此的呼吸聲,再沒有一點聲音,蕭四郎依舊站在門口,余光看著析秋道:“你的丫鬟是不是從側門走了?”
析秋一愣,問道:“還有側門?”
蕭四郎也不看她,回道:“后院有道側門,離二哥院子不遠!”析秋就皺著眉頭想了想,搖了搖頭道:“我在這里,她們不會先走了。”其實心里卻有些不確信,如果是她一人在這里,司杏和春雁必然會回來,可蕭四郎在這里,她們或許因為害怕,或許因為怕連累自己,見到側門就繞開佟析華的院子先出去,再在院外等她也不是不可能!
“嗯?!睅撞豢陕劦泥帕艘宦?,蕭四郎再次沒有了聲音。
如果司杏和春雁真的從側門走了,蕭四郎又不離開堵著門,她總不能一直呆在這里吧?!
“四爺既是回來,就必是有事吧,那我就到外面等吧!”析秋微微笑著看著他,朝前走了幾步,抬手指了指門口,示意他讓一讓。
蕭四郎挑眉,看著她道:“這里遠,你不從側門走?”
我走不走似乎與你無關吧!析秋依舊是笑著回道:“不用,這里路好走些?!?
蕭四郎就點點頭,負手側身下了臺階看著析秋,析秋就朝他屈膝福了福,提著裙擺上了臺階,心里暗暗松了口氣,卻在她正要出門時,身后又傳出他的話:“你的腿也受了傷?”
析秋眉梢一挑,她走路姿勢這么明顯?
仿佛看出她的疑惑,蕭四郎眉頭蹙了蹙,析秋想了想回道:“受了寒氣,養幾天就好了!”說完,也不等他再說話,提著裙子就飛快的出了門。
站在甬道上,她終于是松了口氣,可司杏和春雁并沒有找來,她不敢走遠怕她們尋不著佟析硯又丟了她心里著急,只能站在佟析華院子和去蕭延箏院子的小徑等著。
夜風很涼,也不知佟析硯到底躲去了哪里,她心里暗暗懷疑,佟析硯這幾日一直和府里的婆子走的近,又讓那婆子偷偷幫自己送過信,會不會是那個婆子幫她偷偷出了府?
想到這里她有暗暗搖頭,侯府不比佟府,出門不單是宣寧侯夫人的對牌,還要內院總管的對牌,兩個對牌一個不能少,方才能出的去,那婆子便是再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幫著佟析硯走出去。
難道佟析硯
她打住了自己的念頭,蔣士林的傷好了,佟析硯該做的也該是去和蔣士林共同努力,讓大太太同意他們的婚事才是,至于尋短見該是不會!
念頭閃過,她就看到小道上,燈籠的光線若隱若現,緊接著就聽到春雁驚喜的聲音:“小姐!”兩人匆匆跑了過來:“小姐,您果然先走了!”
什么叫果然先走了?析秋眉梢一挑看著她們。
春雁就笑著道:“我和司杏在后院轉了一圈,沒有看到四小姐,就順著原路返回,可回來沒有看到您,卻看到蕭四爺了,我們兩個害怕正想怎么去解釋,沒想到蕭四爺卻告訴我們您從正門先走了?!?
析秋瞪著眼睛,有種她被耍了的直覺
春雁和司杏無所覺,對析秋道:“四小姐不在,這大晚上的我們還是先回去看看吧,說不定她已經回去了呢。”析秋略沉吟,就點頭道:“回去再說吧。”再找不到,就只能讓佟析華派了婆子去找了!
她帶著兩人回到佟析華的院子,院子里燈火通明,佟析華捧著肚子站在門口,面色難看的看著析秋,問道:“可找到了?”
析秋不知道佟析華怎么知道,但現在想瞞也瞞不住了,便搖了搖頭回道:“沒有!”
佟析華氣息起伏不定想,顯然氣的不輕,她目光陰寒的看了眼錢媽媽幾人,就對著身邊的林媽媽道:“帶幾個丫頭婆子去找,動靜小些,別驚著別人!”
林媽媽點頭應是,點了幾個婆子和丫頭,正要出門,遠遠的正門口就看到佟析硯走了進來,看到佟析華和析秋都在,便露出疑惑的樣子來:“大姐姐還未休息?出了什么事?”
佟析華沒有看她,目光似箭一般射向她身邊的人,卻問佟析硯道:“這么晚了你去哪里了?也不和身邊的人留個話,不知道我和六妹妹擔心你?!”
佟析硯露出歉意的表情來,垂了頭道:“我就是想一個人出去走走,讓大姐姐和六妹妹擔心了,對不起!”說完又轉頭看著身邊的人道:“又在路上碰到藤小姐了,她怕我一個人危險,就送我回來了。”
析秋暗暗嘆氣,就聽藤秋娘朝佟析華側身行了禮,道:“二夫人。”又朝析秋行了半禮:“六小姐。”析秋淡淡的回了禮。
佟析華冷笑著看著藤秋娘,道:“真是多謝藤姑娘了,這夜里路黑,藤姑娘也早些回去,改日我再好好謝謝藤姑娘!”說完,根本不給藤秋娘說話的時間,對林媽媽道:“媽媽去送一送,可不能讓藤姑娘走錯了路!”
林媽媽聲音很大,回道:“回夫人,奴婢明白,定不會讓藤姑娘走錯了路!”說完,走到藤秋娘身邊,手一抬道:“姑娘請!”
旁邊秋萍領頭低低的笑了起來,秋露也是目露鄙夷的看著藤秋娘。
藤秋娘臉色很難看,可依舊強撐嘆了口氣,低著頭朝佟析華福了福,回道:“多謝二夫人!”說完帶著丫頭婆子轉身走了幾步,忽又停下來,深吸了口氣回頭看著佟析華笑道:“瞧我,忘了件事,適才在路上碰到二爺,他讓我給二夫人帶句話,說他晚上有事就不回來了?!闭f完,也不和林媽媽一起,帶著丫頭婆子揚長而去。
佟析華步子退了一步,氣了個倒仰,呼著氣抬手指著藤秋娘沒說出話來。
析秋擔憂的看了眼佟析華,目光又落在她的肚子上,佟析硯再不明白此刻也知道了藤秋娘的意思,她急的的紅了眼睛一下子過去扶住佟析華:“大姐姐,您沒事吧,我我不知道她”
佟析華恨恨的瞪了她一眼,卻看到佟析硯清澈毫無心機的大眼,又無奈的嘆了口氣,厭煩的揮了揮手道:“你去歇著吧,以后沒事不要亂跑了。”
佟析硯就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六妹妹,今兒辛苦你了,你也早些回去歇著吧。”佟析華臉色很難看,撐著腰仿佛馬上就要倒下了一樣,析秋就看著她問道:“大姐姐可要請太醫回來看看?”
“不用。”佟析華不耐煩的回了句,就帶著丫頭往外走:“你們都歇著吧?!闭f完頭也不回的回了前院。
佟析硯擔憂的看著佟析華的背影,等她走了又去看析秋,析秋嘆了口氣看著她道:“四姐姐也早點休息吧?!辟∥龀幙粗銮锏谋秤?,終于忍不住眼淚落了下來,代絹撿回條命,此刻再看佟析硯簡直就如重生一樣,上前半扶著佟析硯:“四小姐快進去吧,夜里涼!”
佟析硯點了點頭,又對她吩咐道:“六妹妹沒有穿披風來,你把我的披風送過去。”
代絹就點了點頭,立刻回了房里,拿了件披風匆匆去追析秋。
這邊佟析華回到房里,秋萍小心翼翼的端了茶遞給她,小聲安慰道:“二夫人,您消消氣,二爺在外院呢怎么可能回來,便是回來也不可能讓她帶信給您,她不過想氣一氣您罷了,您可千萬不能上了她的當。”
“閉嘴!”佟析華一巴掌揮開秋萍手里的茶杯,瞪著她道:“沒用的東西,讓你去服侍二爺,他卻連碰都不肯碰你,你說我留著你做什么,這點事都做不好!”
秋萍捂著被燙紅的手背強忍著淚,她也想二爺看她一眼,可是二爺進了房里,見到她在里面,連說句話的機會都不給她,轉了身就走了,她就是滿身的本事,總也不能追出去讓滿院子的丫頭婆子看笑話吧!
她不敢說話,佟析華的氣卻沒有消,她扶住炕桌艱難的坐了下來:“現在侯爺的靈柩還停在府里,諒她們也不敢怎么樣,想把我擠開,那也看看有沒有本事!”等她誕下孩兒,再好好收拾他們!
秋萍怯怯的點點頭,佟析華看也不看她道:“你去看看,二爺今晚到底在什么地方?!?
“是!”秋萍點了頭,迅速的掀了簾子出了門。
林媽媽去送藤秋娘,路上藤秋娘放慢了腳步,就回頭笑看著林媽媽,臉色一改方才的趾高氣揚,低聲下氣的去和林媽媽說話:“媽媽”
林媽媽眉頭一橫,揚著臉上冷哼一聲。
藤析秋就看著她,聲音里含了委屈:“我是不是又惹二夫人生氣了?”她頓了頓眼淚就落了下來:“我剛剛實在是覺得丟了面子,一時氣沖了頭腦說了胡話,還望媽媽替我和二夫人說話好話,我今晚沒有見到二爺,那些話都是我編的!”說著垂了頭。
林媽媽就沒好氣的看著她道:“姑娘怎么說是姑娘的事,我們夫人也不是小氣的人,便是姑娘碰見二爺也不稀奇,有的事能發生一次便就會再有下次。況且,如姑娘這樣的人說的話做的事,我們夫人也不會放在眼里,記在心里,姑娘若是有本事便去做哪些偷雞摸狗的事,但凡鬧起來,丟的也不會只是姑娘一個人的臉罷了!”
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說一位未出閣的小姐,饒是藤秋娘有心理準備,也紅了臉,她垂著頭哭了起來,又哀求的看著林媽媽:“媽媽別這么說,那天的事我也是一時糊涂,后來姐姐訓斥過我,我也想明白了,以后再不會做那樣的事,我過些日子也要回家了,以后也不定還有機會再見二夫人,還求媽媽幫我和二夫人求求情,念著我年紀小,大人不計小人過?!?
林媽媽冷笑一聲:“姑娘還是消停消停吧。好走奴婢就不送了!”說完就離開。
藤秋娘卻突然抓住了林媽媽的手,朝林媽媽柔弱的笑了笑:“還是要多謝媽媽相送,這點東西不成敬意!”說完,也不等林媽媽說話,率先走了岔道回五夫人的院子。
林媽媽目光一閃,捏了捏手里的荷包,不動聲色的回去。
進了佟析華的房門,林媽媽就就將藤秋娘和她說的一一轉述給佟析華聽,又露出嘲諷的笑把藤秋娘給的荷包拿出來給她看:“真是大手筆,奴婢瞧過了約莫七八兩的銀子?!?
佟析華眼睛驟然瞇了起來,似笑非笑道:“給你,你就收著,我倒要看看她還有什么招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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