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灌入,析秋滿身的冷汗!
“你們什么人?”她驚的往后退,視線從進來的四人身上繞過去看外面的春雁和春柳,卻是因為燈光太暗,她只看到兩人的衣角沒有反抗或是出聲,難道?
析秋瞇著眼睛看著眼前這幾人,皆是清一色的黑色勁裝,蒙著臉只留出四雙同樣不懷好意的眼睛:“你們到底是誰?誰派你們來的?”四人身材高大,長的也很壯碩,每人手中拿著一把約莫手臂長的寬口刀,刀口泛著冷光四人視線在刀口的寒光中格外的滲人,令人毛骨悚然。
“小姐何必問這么多!”說話之人個子最高,聲音尖尖的析秋不曾聽過:“我們只是奉命來接小姐回去的人,小姐若是束手就擒乖乖跟我們走,那便一切好商量,若是不能”他晃了晃手中的寬刀,意思不而喻。
接她回去?接她回去用得著用這樣的方式么!析秋冷笑道:“即是如此,那更該告訴我,是誰考慮的這樣周到,竟讓你們來接我回去!”
高個子目光微微一動,挑著眉頭道:“小姐果然好膽色,兄弟江湖走動這么多年,見過的大家閨秀數百十個,哪一個看到我們不是尖叫連連,若不然就是直接暈過去的,唯獨小人一人鎮定自若。”他說著,目光肆意的在析秋身上轉過:“只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析秋沒有弄明白她們的來意,是真的如他們所說來帶她去某一個地方,還是直接殺了?會是誰?她腦中飛快的轉著,她來到這個世界接觸最多的,便是佟府內宅的人,可是即便如大太太現今這般恨她,但應也不該用這樣激進的方法,可是還能有誰和她有這樣的仇恨,已經到了不除不快的地步了?!
忽然的,析秋想到了姨太太!
佟析硯說徐天青到現在還沒有找到,仿佛從人間蒸發了一樣,而姨太太呢一直留在佟府,急著病著不見好轉,上一次春柳回去幫她送佟析的添箱禮時去給大太太磕頭,姨太太坐在一邊,看她的眼神就恨不得吃了她。
除了姨太太再沒有別人會這樣做了。
還有一件事,她一直覺得奇怪,那一天大太太為什么那么輕松的答應她的請求,輕易的便幫著自己擋住姨太太的咄咄逼人,她關了門和姨太太在房間里說了什么?過后甚至連姨太太也沒有再提過半句關于私相授受的事。
四個人看著她,其中兩人已經收了刀插在后背上綁著的刀鞘了,直接朝她走來,析秋伸手攔住問道:“我手無縛雞之力,自是無力反抗既如此,你們能不能在帶我走之前,告訴我到底是誰派你們來的?”其他三人面面相斥,皆是去看那個高個子,高個子就眼睛一米,呵呵笑道:“小姐是聰明人,做我們這行的,從來只拿錢不管事,我們即是收了別人的錢,自是要為人家守了秘密才是!”
拿錢辦事?析秋笑道:“那我給你們雙倍的錢,可行?”四個人先是眼睛一亮,后又搖頭,其中一人還是結巴:“不不行,我們道道上有規規規矩。”
“小姐不要再白費力氣了。”高個子的人說完,就是眼角一瞇對著兩個已收了刀的使了眼色,那兩人得令立刻就朝析秋走了過來,析秋心里一凜,可人已經退到炕邊上,手邊便是剛剛點燈用的火折子,以及平日里做針線的線簸,她想也未想就從里面拿了剪刀出來,笑著和對方道:“不知道你們的雇主,是要收到我的人呢,還是我的尸首?!”她說著,又將火折子放在手中。
高個子的人眉梢一挑,露出驚詫的表情,隨即他笑道:“小姐在威脅我?不錯那人要的是你的人,可是如果就憑你拿著一把剪刀,以為就能威脅我們,那就太小看我們四人了!”說完他一揮手:“傻愣著干什么,上!”
四個人分工明確,一人殿后守在門口,一人指揮,兩人動手可退可進!
析秋臉色一變就將剪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毫無停留的押進自己的肉里,有細小的血珠從脖子上流出來,對面的人沒想到她真有膽量自殺,皆是腳步一頓露出驚訝的樣子,析秋的命可就是錢
他們果然要的是活口!析秋就想也不想,趁著他們一愣神的功夫,快速的吹燃手里的火折子,朝炕頭大窗上一丟,火苗頓時就點燃了紙糊的窗欞,火苗蹭的一下躥了出來,煙霧就彌散開來,析秋便是驚叫一聲,聲音之高在空寂的山林中不停回蕩。
這一切只是發生在一瞬間,高個子堪堪才反應過來,析秋已經退到了床腳,他眼睛一瞇露出兇狠的樣子來,怒道:“不識抬舉!殺了。”這火一燒,再加上這個尖叫,他們便是劫了人也別想安全的從山上下去。
“老大,那銀子!?”其中有人問著,高個子就怒斥道:“廢什么話,命重要還是錢重要?!”就在這時,析秋就看著那幾人道:“幾位俠士,事情到了這個地步,無論是你們還是我,都沒有選擇”她說著一頓,看著四個人的反應道:“你們殺了我拿不到錢,而我也因此丟了性命,不如這樣我們做個交易我給你們錢,并負責安全送你們下山,你們則放過我,如何?”析秋說完,就看著高個子等著他的反應,高個子目光閃動,顯然在考慮這個交易的可行性,他正要說話就在這時那結巴打斷了高個子的話:“不不行,我們道道上有規規規矩。”
高個子臉色一變,抬手就捶了那人一下:“閉嘴!”說完,他又看向析秋滿眼里的掙扎,析秋暗暗心焦,她在賭這四個人手段純熟,想必是混跡江湖已久,說不定小有名氣,正如結巴所說,對他們來說是規矩重要還是錢重要!
只是,時間已經不多了,若是廟里巡視的婆子們見到火光趕過來,她便是再有本事,只怕今天也會死在這里了。
高個子依舊在掙扎,析秋皺著眉頭,就在這時
明亮的房間中,有高大的身影步履矯健的走了進來,他負手踱步顯得從容不迫,氣定神閑,通身的氣息讓人觀之便是生出愜意,析秋看到他便是眼睛一亮。
“規矩?就憑你們也講規矩?!”直到他說話,那四個人才驚覺身后不知何時站著人,他們面色大驚,手中刀光閃動如臨大敵的看著來人:“你什么人!?”
蕭四郎滿臉的嘲諷:“你們不配知道!”說完看也不看他們,視線就落在靠墻站著的析秋身上,眼里的明亮在看她脖頸處一道血紅時,瞬間便暗了下來,原本漫不經心的樣子,此刻便露著一絲讓人心驚膽戰的殺意。
四個人一見來人面色微變,知道今日難逃一戰,就想也不想舉到刀便沖了過去,房間里刀鋒嗡鳴,四人搏命的圍著蕭四郎去攻!
析秋看著就趕忙找了柜子擋住自己,她不能幫忙,總不能拖了后退,卻又因為擔心蕭四郎,而睜著眼睛伸出頭來去看。
只是這一躲一藏不過眨眼的功夫,她再去看時,那四個人卻俱已經趴在地上無法動彈了,析秋驚訝的看著眼前的情景,露出不敢置信的樣子。
蕭四郎就冷眼看著她,面容上有著一絲不悅:“過來!”析秋沒有能力自保和救人她便順從的從柜子后面走了出來,大眼中依舊殘留著剛剛的震驚。
“我看看。”蕭四郎伸出手,析秋本能往后退,蕭四郎便是長臂一伸,將她撈了過來,析秋不明白他的意思,就用手臂撐著彼此間的距離:“什么?”蕭四郎皺了皺眉,手已經落在她的脖子上,卻并沒有多做停留,繼而目光微微一黯后,他便從懷里拿出隨身攜帶的傷藥,黑漆漆的瓶子,上面貼著“外傷”兩個字,析秋看著熟悉,就皺著眉道:“不用了養幾天就好了。”
蕭四郎什么話也沒有說,就撥開蓋子,倒在手里要去給她抹傷口,析秋則看著窗臺上的火,已經從窗臺燒到她睡著的炕上,身后火焰炙熱,腳下躺著的是四個不知死活的黑衣蒙面人,析秋就指了指身后的火和腳下的人:“四爺,稍等等我自己抹!”蕭四郎目光動了動,卻依舊固執的將藥瓶舉著,用眼神去暗示析秋:是我幫你,還是你自己上藥?
析秋自知無法和他說道理,就認命的接過瓶子,在手里倒了些粉末,胡亂的抹在脖子,又將藥瓶塞在蕭四郎的手中,提著裙子便朝外走,又驚覺蕭四郎沒有動,回頭去喊他:“四爺,這里危險!”
蕭四郎看著她,目光中就閃過一絲笑意,微微點頭道:“你先出去吧。”析秋一愣,忽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她目光微微一動,就回身朝蕭四郎蹲身行禮:“多謝四爺!”
蕭四郎沒有說話,析秋深看他一眼,提著裙子便去了外間,她跑到春雁和春柳面前,幸好兩人只是被人迷暈了,便沒有受傷,她松了口氣回頭看了眼內間,蕭四郎依舊目光暗暗的看著她,她微微點頭就依次扶著春雁和春柳出去,將兩人靠坐在墻根出,直到此刻廟里的人才發現這里的火光朝這里跑了過來,普寧師太滿臉的擔憂,一看到析秋就拉著她問道:“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好好的著火了?你可受傷了。”她說完,目光又落在析秋的脖子上:“這怎么回事,怎么受傷了?!”
析秋看著她微微搖頭道:“我沒事,給師太添麻煩了勞煩師太安排人救火!”
師太看了她一眼,目光一閃不再追問下去,回頭吩咐身后的小尼和粗使婆子:“快去救火!”婆子們就紛紛提著水桶去潑水救火,又有人沖進房里,隨后潑了水又跑出來提水,進去之人臉上并無異色
析秋知道,蕭四郎已經將那四人都帶走了。
直到此刻她才心有余悸的松了口氣,她回頭暗中四處去找,他帶著四個人定是不會走遠,可是四周暗的伸手不見五指她沒有發現,但心中卻是生出感激之意,今晚若非蕭四郎,她很有可能就已經成了刀下亡魂若非不是蕭四郎,她便是逃出來了,她房中出現這么多的男人,便是她再無辜再是受害者,自此以后她的名聲也徹底毀了,她就是百張口也難辯清白。
她眼睛微微瞇起,眼底里滿是凜凜的冷意。
這時春雁和春柳雙雙醒了過來,一臉迷蒙的看著眼前的情景,隨即滿臉驚恐的四處去找析秋,終于在人群中尋到她,兩人則看到析秋脖子上上了藥的傷口,就緊張的拉著她:“小姐,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您怎么會受傷,又怎么會好好的失火了?”
“先不要說這些,你們若是無事就幫著一起去救火吧,注意安全!”春柳和春雁一看身后的火勢,嚇了一跳急忙提了水桶去潑水,都是木墻結構,師太知道著火一時是難以撲滅,只能控制火勢,她想到析秋的東西還在里面,就讓人進去將析秋的幾個箱籠搶了出來,所幸的事雖是析秋住的這個院子燒了,但相連的幾個院子卻是安然無事!
天亮時分,大火終于撲滅了,師太讓人重新安排了院子,春雁和春柳將剩下的箱籠搬進去,普寧師太的目光就落在析秋的身上,析秋垂著臉,她知道這樣的情況,她莫名其妙的傷口,無緣無故的著火瞞的住別人,卻是瞞不住普寧師太。
“隨我來!”這段時間相處,析秋已經把她當做長輩敬著,普寧師太喜愛她之余要求也頗為嚴格,常常早課后拉著她解說佛法,雖不希望她成為信徒,但是卻因為了解佟府的情況,希望析秋心中不要留有仇恨,她希望夏姨娘的孩子,能快快樂樂的過著屬于她的人生。
“是!”析秋垂著臉跟在普寧師太身后,隨著她進了禪房,普寧師太關了門臉色就沉了下來,回頭目光沉沉的看著她,問道:“六小姐,到底怎么回事?”析秋擰著眉頭將晚上的事情,從頭至尾的告訴他,卻隱去了蕭四郎的身份,只道是同樣一位蒙面的俠士救了她,并未留下姓名。
“阿彌陀佛。”普寧師太臉色很難看,她一直知道佟府內宅矛盾暗藏,危機四伏,卻沒有想到如今已經演變到這個地步,她拉著析秋的手,露出悲憫之色:“六小姐你,打算接下來怎么做?”
析秋嘆了口氣,看著普寧師太滿臉的堅毅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普寧師太面色微微一動后,便側開臉嘆道:“阿彌陀佛。”她又回頭看著析秋滿臉長輩的慈愛,道:“貧尼雖不贊同,可是也無話為勸,只望你和佩蓉能平平安安。”析秋笑著朝她行了禮,兩人坐在房中各有心事,久久無語!
析秋回了房間,去找蕭四郎留在她這里的和田玉簪,她以為落在了火海,所幸的事春雁存放的那個箱籠,被人搶救了出來,她拿著簪子微微出神,不知道蕭四郎昨晚是如何走的,那些人他又會怎么處置,他這樣來霧影去無蹤的,會不會因為這件事給他惹上麻煩。
析秋心里有許多疑問,可問題的關鍵人便是她想找,也找不到!
她看著手中的簪子就嘆了口氣希望他能平安不被連累才好!
春雁和春柳一邊看著她心不在焉的樣子,心里對昨晚的事滿腹疑問,再看析秋此刻拿著發簪出神,更是困惑不已。
沉默半晌,析秋抬起臉來去看春柳:“過些日子父親他們就該到了,你和春雁把我給大老爺做的衣裳鞋襪收拾好,稍后你再下山一趟,幫我抓一些藥回來。”收拾大老爺的衣物春柳明白,可是析秋抓藥做什么?
“小姐,您可是病了,還是昨晚哪里受了傷?”析秋就咬著頭道:“沒有,你別多問去抓了就是,稍后我寫了方子給你。”析秋如此春柳頓時聯想到昨晚的事,可是她滿心的疑問卻不敢再去問析秋,析秋卻是一頓,又補充道:“再帶些烈酒回來。”春柳就喃喃的點點頭。
普濟寺著火,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事,流傳了幾日并未引起多少的關注,佟府里得知析秋的遭遇,佟慎之當天中午便趕了過來,佟析硯也跟著來了,兩人一見到析秋就大大的松了口氣,佟析硯更是哭著道:“我真以為你出了什么事,怎么好好的就著火了呢。”
析秋朝她笑著,抬手理了理脖子圍著的兔絨長毛圍巾:“沒事,不過虛驚一場。”她的動作隨意,可佟析硯卻隨著她的動作,視線便落在她的脖子上,自圍巾中若隱若現顯露出半寸長的傷口上,她滿臉的驚恐,伸手就拉開圍巾震驚道:“虛驚?虛驚又怎么會有傷口?!你是不是瞞著我的,到底怎么回事?”
佟慎之也是臉色一怔,六妹妹身上這傷,分明就是利器所傷,她好好的在廟里怎么會受了這樣的傷,而且旁的院子沒事,偏偏她住的房里就著了火這太蹊蹺了。
“意外而已。”析秋又趕忙把圍巾系上:“真的沒事,不用擔心我!”佟析硯滿臉的疼惜,眼淚就流了出來,佟慎之看著眼色微瞇,若只是歹徒闖入,寺廟也該有所動靜才是,可是去佟府通知的小尼,只說是意外起火,燒了許多東西,但六小姐并無受傷。
她為什么要瞞著受傷的事?難道?
析秋感覺到兩人的變化,就笑著站起來:“既然來了,就在這里用了齋飯再走吧。”說著她又去喊春雁,隨即眼睛一黑,身體就晃了晃,佟析硯眼捷手快一把抱住析秋道:“六妹妹,你怎么了?”
佟慎之也緊張的走了過來,析秋就勢扶著她的胳膊,撐著額頭道:“我沒事,就暈了一下。”不再提身體的狀況:“我讓春雁去備齋飯,你們吃了再走。”
佟析硯就回頭看著佟慎之,滿臉的懇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