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沉了臉坐在暖閣里,她身邊的唐媽媽就坐在炕邊的杌子上,嘆了口氣道:“小姐,這院子里留下來的都是些老人,您審也審了除了紫鵑不在,也都沒瞧出疑處來,依奴婢看這件事許是她們真的不知情。”
大夫人不相信,如今院子里一共留了兩個丫頭四個婆子,加上唐媽媽一共七個人,紫鵑帶了人進來不可能沒有人發現才是,怎么可能做得到神不知鬼不覺。
可是她審問了幾遍,那些婆子的回答,卻真的沒有半點可疑之處!
“媽媽,您說紫鵑是受誰的指使?她這么做難道只是打壓四夫人,讓我再建花房么?”大夫人擰著眉頭,冷冷清清的面容上,此刻浮現出一絲痛苦的表情來:“大爺走了這么久,我也只想安安靜靜的度過余生,他們為什么就不能放過我們呢!”
唐媽媽聽著就是一驚,臉色巨變打斷大夫人的話:“夫人,這話可不能亂說,依奴婢看若事情真如四夫人所說背后有人指使,那保不齊就是五夫人做的孽,當年已故的二夫人和五夫人之間結了那么大的仇,五夫人這是在拿四夫人出氣呢!”
大夫人臉色難看至極,她擺擺手滿臉的無奈:“你不用安慰我,老五家的幾斤幾兩我比你清楚!”說完,她走到房里,拿起桌邊放著的一本經文,靜靜的看了起來。
唐媽媽就滿臉的不安,小心的道:“小姐,那四夫人那邊怎么說,春雁姑娘的事我們要不要告訴太夫人?”
大夫人目光微轉,輕輕道:“府里的事又怎么能瞞得住娘,與其讓她來問不如我們直接告訴她,至于如何處置就由娘來決定吧!”唐媽媽認同的點點頭,又道:“奴婢看四夫人只怕不愿意輕易了結此事,到時候紫鵑的事”
四夫人今晚的態度她看在眼里,也絕非好拿捏的人,看來她也不是真的如表面所見沒有心機柔弱的樣子,那樣的眼神她如今想起來,都覺得有絲膽寒。
她又想到蕭四郎
或許,這個府里最后要依靠的,可能還是四爺和四夫人!
大夫人臉色一變,垂了眼簾沉吟了半晌:“她是聰明人,盛怒過后也會冷靜下來,想保住自己的丫頭,不聲張此事才是最好的辦法。至于她以后會怎么做,那就不關我們的事了,而娘那邊,自然有她的辦法!”
唐媽媽聽著便不再說話,收拾了之后便帶著婆子去了太夫人房里。
析秋靜靜坐在房中,看著墻角跳動的火燭,眸色微瞇。
春柳敲門進來,看著析秋面色沉沉,她的聲音也壓低了一分小聲道:“夫人,天益來了!”
析秋眉梢一挑,轉頭看向春柳:“讓他進來!”說著,她自己也起身走到正廳里,轉眼功夫,春柳帶著天益走了進來,和碧槐兩人守在門邊。
天益約莫十六七歲的樣子,高高瘦瘦的皮膚很白,微垂著眼簾顯得很機靈。
“你也跑了半夜,快坐下說。”析秋開口又讓碧槐去泡茶。
天益不敢坐,小心的看了坐在上面的析秋,回道:“夫人,那位男子醒了,小的套了他的話,他是隨劉執事進府來的工匠,山東人說是今天的事全沒有半分記憶,只知道有位小丫鬟找她,說院子里的墻有個老鼠洞,想讓他幫忙堵起來,他隨著小丫鬟進了院子,那丫鬟很難客氣還給他泡了杯茶,他捧著喝了一口,之后的事就全不記得了!”
果然還是這樣的伎倆。
兩個人都被人下了江湖上盜賊常用的迷藥,在兩人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將兩人在脫了衣服放在同一個房間中,等著大夫人房里的下人去發現他們。
“那劉執事那邊沒有發現少了一個人?可有什么說法?”來大府里做事,進門前要都落實了人數,走時也要核點一遍,以免有人落單私留在內宅內。
天益垂著頭,慢慢回道:“劉執事那邊說是有人家中有事,下午就被領事送出了府。”
若真是這樣,那么劉執事和那位男子就必然有人在說慌了。
析秋看著天益,聲音冷了一分:“那你查的結果呢?”
天益暗暗吃驚,沒想到四夫人這樣細心,他確實是查甚至也派人去了山東,查證此人所說的身份是否屬實,他想了想回道:“小的仔細問過了門房,中午確實有人出府了!”說著一頓他又道:“所以小的又回去審問那人,那人才如實招供,說那小丫鬟給了她十兩銀子,說府里不準請人來做私活,所以只能私下找他,讓他先出去府,然后小丫鬟又開了側門放他進來,小的又問了那人,領他進來的丫鬟長的是什么樣子,他描述和紫鵑的相貌基本一致!”
這么說來,整件事情只有紫鵑一人在參與?她想到大夫人在院子里審了許久卻毫無收獲的事情!
天益仿佛知道析秋的疑問,就有些沉重的點點頭,回道:“這些事,看來都是紫鵑一人做的”天益的話仿佛沒有說完,欲又止的樣子。
析秋靜靜看著他,心里卻生出疑惑來
過了片刻,她問道“這件事沒有旁的人知道吧?!”
天益回道:“都是小的和天成暗暗查的,沒有和任何人提起。”析秋聽著就滿意的點點頭:“人你先暫時扣著!”
天益點點頭應是,析秋又道:“你先出府吧,二門這會兒該落鎖了!”
“那小的出去了,夫人若是有事就讓二門的婆子去喚小的。”四爺走前可是吩咐過他的,若是夫人有吩咐,讓他聽夫人的差遣。
析秋讓春柳和一個婆子把天益送出院子。
天益的表情看來事情比她想象的要復雜許多!
析秋便喊來春柳,碧槐,碧梧以及紫陽進來,析秋指了面前的椅子道:“都坐下說話。”
紫陽有些忐忑的去看春柳,就見春柳應是后在椅子上坐了下來,她就隨著春柳幾人,小心翼翼的挨著椅子坐了半個身子。
析秋看著幾人,聲音淡淡的:“今晚的事,你們誰也不準出去說半個字,若不然我定不會輕饒,可知道?!”
她聲音很輕含著一絲疲憊,但幾個丫鬟卻俱是神情一怔,紫陽余光偷偷去看四夫人,就見她表情平靜,可卻是有股無形的壓力落在她身上,她不敢說出半個不字,仿佛不用四夫人去證實,她便能想到她必然會說到做到!
紫陽想到春雁今晚的樣子,暗暗擦了額頭上的汗。
“夫人!”春柳有所顧忌的看了紫陽一眼,紫陽見她看過來立刻低下頭去,春柳想了想還是道:“這件事我們要怎么做?”
析秋挑著眉頭看她,問道:“你們覺得呢?!”
春柳想也不想就回道:“自然不能任她們拿捏,不然她們還以為我們怕了她們!”
“不對!”碧槐很果斷的打斷了春柳的話:“夫人,奴婢雖然不知道怎么做,但絕不能這樣處理!”春柳聽著面色一沉,怒聲叱道:“那你說怎么做?難道春雁白白受了這樣的委屈?難道我們就這樣忍氣吞聲?這件事這么明顯,分明就是有人針對我們,夫人若是真的忍了,以后我們在侯府只怕更難立足。”
碧槐滿臉通紅,喃喃的看了析秋一眼,見她面色淡淡的并無怒容,她受了鼓勵心里一橫就回道:“我沒有說讓夫人忍了這口氣,可是你有沒有想過,若是我們大張旗鼓的去找兇手,大張旗鼓的去爭,最后爭回來的,并不是我們的面子,而會丟了春雁的名聲!”
春柳聽著一愣,她意識道碧槐說的有道理,可是心里這口氣卻怎么也咽不下去:“即便我們不說,大夫人那邊難道就沒有人說嗎?這件事你就想瞞也不可能瞞得住!”
“別吵了!”碧梧攔住兩人:“兩位姐姐都別說了,我們聽聽夫人怎么說吧!”
春柳和碧槐兩個人就停了下來,紛紛去看析秋。
析秋卻是沒有答復她們,而是轉了頭去問紫陽:“紫陽,你在府里時間長,你覺得我該怎么做?”
紫陽怔住,她沒有想到四夫人會問她的意見,她自小進府后來被分在太夫人的院子里做灑掃,一直是三等丫鬟,直至四爺回府太夫人才挑了她和寶珠兩人,升了二等留在這邊服侍四爺。
不管寶珠心里有什么打算,她只想本本分分在府里做到十八歲,然后被放出去,找個普通的男子嫁了,生兒育女安安穩穩的過一輩子。
她和寶珠在四爺這邊很輕松,四爺不常在府里,她們兩個也成了各房里最清閑的丫鬟后來四爺定了親事,是原二夫人的庶妹,她曾在太夫人的院子里見過她,長的很美年紀很小,看上去文文弱弱的性子很綿和。
她暗暗有些期待,可是又害怕。
二夫人嫁進來時,原來留在侯爺身邊的幾個大丫頭,不到半年的功夫,配人的配人,送去莊子里的送莊子,如今二夫人房里服侍的都是二夫人陪嫁的丫頭兔死狐悲,她也有這樣的擔憂!
所以,當四夫人新婚之夜問她們各自的做的差事時,她和寶珠兩人都很緊張。
不過萬幸的是,過了這幾日四夫人似乎脾氣真的和她想像中的一樣好,也沒有流露出要把她們送走的意思。
她安心做事,想著能得了四夫人的賞識,抬了一等丫頭,那么以后即便出府嫁人,也是體面的事。
沒想到卻碰到這樣的事,春雁姑娘人很好她也不希望發生這樣的事,可是若是問她要怎么做,她真的不知道!
“夫人。”紫陽小心翼翼看向析秋:“奴婢奴婢覺得碧槐姐姐說的有道理。”說完,又害怕的看了眼春柳:“可春柳姐姐說的也有道理!”
析秋淡淡點頭,沒有說話。
忽然聽到院門口有人砰砰敲門,紫陽條件反射的站了起來:“奴婢去看看。”說著飛快的出了房門。
這么快就有了反應!析秋瞇了瞇了,也緩緩的站了起來,對春柳道:“去泡茶,將我從家里帶來的武夷大紅袍拿出來泡上。”
春柳聽著一愣,武夷大紅袍,那是太夫人常喝的茶!
她心里疑惑,目光就朝門口看去,果然就看到太夫人由吳媽媽挽著,兩人慢慢的朝這邊走來。
她和碧槐兩人皆了面色一變,垂著頭隨著析秋迎了出去。
“娘!”析秋上前挽了太夫人的另一只胳膊:“您怎么這么晚到我這里來了。”又看了看太夫人身后:“怎么不多帶些人!”
太夫人只帶了吳媽媽來。
太夫人目光就落在析秋的臉上,見她素面朝天眼睛紅紅的,頭上也沒有戴任何的首飾,顯得情緒很低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