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四堆的布就這樣擱在床上,太夫人沒了擺弄的興致。
吳媽媽著急的紅了眼睛,看著太夫人就道:“太夫人,您怎么就答應四爺了呢?”說著一頓又道:“雖說四爺也有四爺的考慮,可他們若是搬出去,這府里可就真的冷清了,四夫人又懷著身孕,身邊又沒個得力的媽媽,便是去了都督府,您這心里也不能安生啊。”
見太夫人沒有說話,吳媽媽又急著道:“四爺雖有意搬走,可他來和您說,還是想要征求您的意見,況且,便是不說四爺,就是四夫人的性子若是您不同意,她定然不會執意而為的。”
太夫人端著茶,低著頭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臉上的表情有些沉,看不出情緒來,過了許久,她長嘆了口氣,回道:“老四說的沒有錯”她頓了頓:“我也承受不起,他們搬出去若是能讓析秋順利誕下子嗣,這才是重中之重的事兒啊!”
嘴里雖是這么說著,可太夫人的臉色依舊不大好看。
是啊,她還活著一家人親骨肉卻是這樣分散住著,延箏出嫁了,延炙老三又是不知下落,如今就只剩下老二一人守著偌大的宣寧侯府,她的心里怎么能好受。
吳媽媽沒了話,太夫人說的也沒有錯,誰也無法保證四夫人留在侯府里,能萬無一失的到臨盆那日,畢竟這段時間風波太多,便是她們心里也沒了底。
兩個人在房間里沉默下來。
過了許久,太夫人站了起來,她低聲道:“陪我去梅林里走走。”
吳媽媽應是,扶著太夫人的手便出了房門,府里頭樹木都是老侯爺在世時種的,但那片梅林卻是太夫人身體好后,懷二小姐時老侯爺和太夫人一起種的,這些年太夫人每每想念老侯爺時,便會去梅林走走。
她扶著太夫人,帶著紫薇幾人便去后院的梅林。
析秋聽完蕭四郎說話,也是一愣放了手里的賬簿看向他:“我們搬去都督府?”
“嗯。”蕭四郎輕聲應了,又道:“過了下個月的重陽我們便搬。”說著頓了頓又道:“你回頭找幾個婆子和天敬過去收拾一下,看看缺什么派人添置了進去。”
析秋的心情有些復雜,她不是不盼望搬出去,沒有長輩在她在行為和行動上自由了許多,每日不用向誰請安,做事也不用總是要顧忌到別人,她一個人呆在內宅里,不管她如何做都不會有人來指責她,也不會有那么多雙眼睛時時盯著她做的對不對,來衡量她做的好不好。
這樣的日子,是她一直想要的,可是,她看著蕭四郎道:“娘那邊怎么辦,我們若是搬走了府里也冷清了許多,娘的心里定是不好受的。”
蕭四郎不以為然:“府里頭還有二哥在,還有鑫哥兒和晟哥兒,她若是覺得冷清便讓老五搬回來便是。”說完,目含殷盼的落在她的肚子上。
“可是”析秋說了半句,后面的便沒有再說下去,她知道蕭四郎是為她考慮,是怕她留在這邊后面會再出如前幾次那樣的事情,才會去和太夫人提出搬出去住,看他這樣已是下了決定的樣子:“那就依四爺的。”現在即便說了反對的話也不會改變他的主意。
索性兩府住的也不遠,以后常走動吧!
不過既然要搬走,后面要準備和做的事情非常的多,收拾這里的東西不說,新府她還沒有去瞧過,要準備什么,家具要不要重新置,如果要是重新置辦家具,那么這一個月不到的時間還不定會夠伺候的婆子,丫頭還要找人牙子買了進來仔細調教。
她越想越覺得許多事,不由在蕭四郎身側坐下來,道:“若是重陽后就搬,那我們的時間夠不夠?新府里四爺可去瞧過,里頭缺的東西多不多?”
蕭四郎看著她,微笑著回道:“各房的家具就早就定制了讓人送了過去,丫頭婆子你過去瞧著若是不夠再買些添了,至于旁的東西,具體缺什么到時候再添也罷。”
析秋詫異的看著他,愣了愣道:“里面的東西,四爺一早置辦好了?”她怎么一點都沒聽說過。
蕭四郎漫不經心的點了點頭,回道:“嗯。”
他守的可真嚴,什么時候無聲無息的將新府收拾停當了她都不知道,難怪他能提到搬家,就立刻定了下個月的時間。
“那妾身明天讓春柳和岑媽媽隨著天敬去那邊瞧瞧,看看還缺什么這些日子添進去。”析秋想了想回道。
蕭四郎點了點頭,兩人不再說搬家的事,他又拉著析秋坐在玫瑰床,手便很自然的落在她的肚子,析秋失笑看向他道:“還早的很,這里頭現在可什么還沒有呢。”
“如何沒有!”蕭四郎沉吟了片刻,仿佛突然想道什么,對析秋道:“新府的后院中,有一塊空地,原是想等你看了再決定怎么用,現在想不如在那邊建架秋千,再做些別的玩什,將來他大些也能用的上。”
想了想又道:“還有房間,他的房間和院子都還沒有布置。”蕭四郎和析秋一樣,滿腦子里就覺得許多事情沒有做,時間仿佛不夠用。
析秋聽著就笑了起來,偎在他的肩頭,道:“四爺不用心急,這后頭還有九個月呢!”
蕭四郎卻不是這樣想,她摟著析秋凝眉道:“只有九個月而已,我們要做的事情太多了。”
兩人就偎在房里,析秋讓他說了說空地是什么樣子的,兩人就想了許多種的方案又俱都否定了,再想,再否定
總覺得不妥不夠!
四爺和四夫人要搬出去的事,在府里傳開來,府里頭頓時炸開了鍋,那些管事婆子們才和析秋了解,雖說四夫人做事要求很高,可卻是賞罰分明,也從不私下里用一些手段,讓他們彼此去爭奪,她們這些日子上頭吩咐什么做什么,彼此間相處反倒比以前輕松了許多。
現在乍一聽四夫人要走的事,大家一時難以接受,紛紛掂了腳尖的去打聽。
春柳和岑媽媽去看新府,碧槐則拿了賬簿和紫陽問玉兩人帶著幾個婆子在庫房里清點東西,碧梧滿府里亂躥,偷偷去和平日交好的人告別。
“定了哪日搬?”蕭延亦坐起身子來,后背上傷口扯的火辣辣的疼也毫無所覺:“太夫人同意了?”
常隨低著頭應道:“太夫人同意了,聽說是定了重陽節之后就搬走。”
蕭延亦就沉默了,若有所思的靠在了床上。
四弟考慮的對,析秋現在有孕在身,雖留在府中有娘照顧打理,可最近府里太不安生還有太后那邊,這兩日那樣安靜,他無所謂太后做什么,可析秋不同,她現在也經不得半點的風險,如此兩廂權衡,到是搬出去自在些。
可是
蕭延亦幾不可聞的嘆了口氣,他遣了常隨就沉默的閉上了眼睛,手安靜的垂著身側,卻又慢慢的攥成了拳頭,他撐著身子坐起來,緩緩的移到書架邊,伸手拿出書架上的一本書,就見墻上有一塊咯吱咯吱的凹陷進去,隨即便露出那副畫像。
他安靜的站在的畫像面前,目光落在她的臉上
這幅畫是不是該還給四弟?
他們有了子嗣,四弟又對她那樣愛護,
他還有什么理由去想她!
這次的事情,一定給她造成了許多的困擾,便是她不說,可他也能感覺得到,她看他的眼神在躲閃,眼底仿佛留有歉疚卻又刻意的去回避。
他無意給她造成困擾,只要她能過的好,他就無所求。
這一生,他便已如此,所以就更加希望她能幸福。
畫上的女子朝她嫣然一笑,大大的眼睛如露珠般晶瑩,那樣的美好
他伸手去觸摸,觸手卻是生硬沒有任何溫度的,他驟然醒了過來,眼中便滿是隱忍的痛。
他站在那里許久都不曾動一下,有什么自眼底流出來,落在衣襟上,落進了心里。
春柳和岑媽媽回來了,她很是興奮的和析秋道:“宅子很大,依我看比起侯府也不承讓,府里頭奇石林立,溪水潺潺真的美不勝收。”說著頓了頓又道:“尤其是后院里,新移了許多山茶,大片大片的紅粉相間,看的奴婢眼睛都暈了見了新府,就覺得別的府再難入眼了。”
“真有你說的這樣好?”析秋也被她說的興致盎然很想過去瞧瞧,春柳聽著直點頭:“夫人見了也一定會喜歡的,巴不得日日住在那邊才好。”
岑媽媽聽著就哭笑不得的樣子:“這丫頭,說的什么話,以后夫人可不就要一直住在那邊。”她看向析秋,補充春柳未匯報的事情:“丫頭婆子都由一個叫容媽媽的婆子管著,手藝婆子十三個,粗使婆子二十個,小丫頭都未分一共二十四個,奴婢仔細瞧過調教的都不錯,府里雖大可人畢竟不多,到時候我們搬過去,奴婢看夫人暫時也不用添新人了。”
這點析秋沒有想到,蕭四郎竟然養了這么多人在里面,還專門有婆子在打理調教,她看向岑媽媽問道:“從這里去新府里,用了多長的時間?”
“一盞茶的功夫就到了,很近!”岑媽媽笑著回道:“離親家那邊的宅子也近些,來回也用不上一個半個時辰。”
她點了點頭,腦中已經有了一副新府的架構圖,手又放上腹部。
晚上,敏哥兒從學館里回來,他一進門就跑進析秋房里,昂著小臉就急切的問道:“母親,奶娘說您和父親要搬走?”眼底露出恐懼的顏色來。
析秋一愣,敏哥兒用的是“你們”,而非是“我們”,她蹲下身子看著敏哥兒問道:“沒有錯,怎么了?”
敏哥兒聽著就垂了頭,兩只小手交錯在一起,緊緊纏著,他低著頭過了許久才搖了搖頭回道:“沒事!”說完,就頭也不回的跑出了門。
析秋朝敏哥兒身后的奶娘看去,奶娘立刻一驚就跪在地上,回道:“夫人呢,奴婢和敏爺說您和四爺要搬出去,可奴婢的話還沒有說完敏爺就課也不上跑回來了。”
析秋嘆了口氣,指著春柳和冬靈道:“你去看看,別讓他亂跑!”